若方才陈老汉只觉有数道气机锁定自己的话,此刻之凌御风就好像身处牢笼,周身竖着尖锐的冰棱。
仅此片刻,他已心生悔意。转头看向林叶落,无奈苦笑道:“要不,咱还是不走了吧。”
“出息!”举手轻捶凌御风,转身以对陈默时,腰也弯了下去。“对不起陈叔,叶落要走了。”
陈默本欲伸手来扶,林叶落却是后退一步,比凌御风更早地踏出门槛,出声嘲笑道:“也不脸红,亏大家都那般夸你。”
看着门外的林叶落,凌御风苦笑连连。然后转身施礼,既对陈默,也对剩下的陈家三子。“承蒙诸位照拂,才让御风能在十年后重逢那丫头。如此重恩,既是以命相还亦属应当。可御风还不能死,非是怕死或觉得己身于这江湖不可或缺,只是她还不想让我死,只是重逢之后,我也不那么想死了。所以,哪怕今日御风已处自身难保之境,为谢此恩,还是要厚脸在这托大一言,不日战时,御风当以彼命换此命。”
陈烈冷笑,陈宁却是躬身以谢。
“如此,我代诸兄弟谢过公子。”
“你倒是敢不敢出来的?”林叶落嘟嘴看向凌御风。“你要再不出来,我可就自己走了啊。”
“抱歉!”凌御风再躬其身。可他未及抬步,身后又传来陈默低不可闻的叮嘱。
“帮我照顾好小姐,别看她年纪不小,却始终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放心,不管是相处七年还是相处七日,也不管是你大梁公子抑或小姐,都能让我等卖分薄面。一刻钟内,我可保我兄弟四人不出手拦阻。”
“大哥?”
陈烈不明其因,纵有一夜酒饮,他还是想不出凌御风到底有什么本领能让一直惟家主之命是从的陈默出此言语。
陈炎未语,却是转头看向陈宁。兄弟三人中,唯有陈宁可改变陈默的主意。
陈宁却好似没看到他质询的目光,默然看向那两道渐行渐远的身影。
“你觉得他会出剑吗?”陈宁极突兀地问了这么一句,没有具体的人名所指。
“他会出剑,”陈默道,“但不会出那蜀道剑。”
四人重回沉默,空无一人的街上却传来声声笑语。街空无人,笑语听在耳中就更清晰了些。
“我们一会去哪?”林叶落蹦着,小女孩状十足。“对了,杭州有没有什么特别好吃的东西,今天起得早,要不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你都二十五了,能不像小姑娘一样蹦蹦跳跳的吗?”凌御风毫不留情的直揭年纪。
“二十五岁怎么了?只要心态好,纵是到了一百岁,我也还是小姑娘。”
凌御风怀疑道:“你能活到一百岁?”
“何止一百,我要活到一百零一岁。”
“那我岂不是惨了,要照顾你这一百零一岁的老太婆。”
“切!”林叶落齿缝出声。“你能活到那么久?”
“我也不想活那么久的啊。”凌御风无奈道,“可谁让你要活那么久呢?”
“这可是你说的啊,”林叶落忽转其身。“只要我活着,你就得陪我。”
“当然,”凌御风笑着。“我怎可能放心留你一个人?”
话音方落,他就伸手一把将林叶落揽在身后。当他背对林叶落时,一把长剑也临空而来。
“怕吗?”语声轻轻。
“有你在,怎可能会怕?”林叶落紧贴凌御风,右手被他紧紧握住。
“你说我们要都死在这了,会怎么样?”
长剑横空,凌御风不仅不避,反是静立而候。长剑及面时,忽见他一揽林叶落腰肢,两人竟同时半斜于地。长剑飞过,两人再直立而起。
“死在一块的话,挺好的啊,起码不会孤单。”
林叶落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全权交给凌御风,他让她倒,她就倒,他让她立,她就立。就现在而言,除却那张尚能自动开合的嘴外,她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身不能动嘴能说,所以她不会让自己闲着。
“为何不接刚才那把剑?”连她都能看出来的东西,别人又怎会看不出来。
“接剑就得杀人了,我不想在你面前杀人。”
凌御风回身躲避,连同林叶落一起,既躲过了斜刺长剑,也躲过了那对夹势而来铁拳。
“我见过杀人。”林叶落忽觉自己凌空而起,似是在凌御风背上转了个圈,再站而定时,脑袋竟是有些天旋地转的感觉。
“你不是一直很想做大侠的吗?趁此机会,我就好心让你感受感受大侠都是怎么打架的。”
“喂!”
林叶落话未说完,凌御风就忽抬其手,眨眼之后,她就只感觉身后有个热乎乎的东西紧贴自己。双手被握,这是她第一次直面那泛着寒光的尖锐。
长剑离身不及一尺,眼看就要将自己捅出个透明窟窿,忽觉有股猛力从左至右的猛拉自己。
身体右倾,将倒未倒时,右手也被牵引着撑在了地上。然后是左手成拳,撞上某堵软墙的瞬间,又有什么撑着自己整个身子的旋转开来。
刹那间,她只觉自己双腿撞上了某根树桩,疼痛传至,她又奇迹般站立起来。若非腿上的疼痛提醒,她甚至会觉得自己从未做过刚才那些想都不会想的动作。
“怎样,做大侠的感觉还好吧?”
听着那人略带自得的话音,她恨不得转身一巴掌扇他脸上。但她没机会这么做,对着不断涌来的人群,身后那人却还像刚才一样不断指挥着自己的双手双脚去躲闪应对,仿佛那刺向他们的根本就不是可夺人命的铁剑,而是一碰就断的豆腐般。
……
“废物!”
门边,陈烈早已摘剑在手。可无陈默出声,他也不敢太过放肆。
“公子非常人。”陈宁赞道,“如此境况竟还能嬉戏人间,难测,实难测也。”
陈默抬头看天,一刻钟的时间将至,他们没走,那他们,还能再走吗?或者说她,还能再走吗?
“大哥?”
太阳已经升起,阳光照在长街光滑的青石板上,竟是晃得行人有些睁不开。天上晴空万里,地上却是惨嚎声声。
缓缓抽出鞘中的细长剑身,陈默无奈一叹,抬步跨出门槛。
于此同时,始终不曾夺剑的凌御风,终也松开林叶落,夺剑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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