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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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宅院虽也如往常般无声无息,却有灯火映路,生怕什么人走丢了似的。

    路之尽头是一宽敞所在,高树掩映下的它本该漆黑一片,现在却因那堆熊熊篝火和数十根点燃的石制灯盏,被映得直若白昼。甚至连那片小小的天上,都出现了灯火的暗红。

    凌御风和林叶落未至之前,陈默四人只相对无声。哪怕酒茶备好,他们亦无人愿去饮上一杯。

    陈炎添柴,誓要保证那火势一丝不减。陈宁来来回回地检查着什么,他面前是数条长桌,桌上有酒有菜,也有腌制好的雉鸡。陈默站在路口,双手叠在一块的静候贵客。陈烈虽是伤愈,却也不过背靠灯盏,冷眼去看他们的忙碌。他不理解,所以就用自己的方式来对自己的不理解。

    也不知是等了多久,当那两人联袂而至,纵是陈烈也挺直腰杆。

    陈默快步迎上,真像个普通大户家里的待客管家。可他能止凌御风,能抵颜佩韦的银色长枪。

    “公子虽来数日,却是第一次见此院夜景。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陈默躬身,凌御风赶紧将其扶住。

    “管家莫怪我等晚来才是。”话音一转,凌御风又道,“但实也怪不着我们,要怪只怪这夜色太美。”

    想起那灯照湖水光映莲叶的幕幕,凌御风不由又称赞起来。

    “我曾见夜景无数,有秦淮河上的热闹,也有苏州古园的静匿,但无论哪种,都比不上此院美景。灯隐林丛花照水,无声只待故人回。御风贫乏,实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形容它的词句,让管家见笑了。”

    “有公子一句灯隐林丛花照水,无声只待故人回。它们也就达到了存在的目的。实不相瞒,当年为建此院,家主可花了不少时间。怎奈家主事务繁忙,纵有此景,也无人来赏。若非公子将别,我也不敢私自开园。”

    陈默说着,单手前引后,三人也到了火边。

    “诸位能设此大宴相待,御风实不知该说些什么。”抱拳躬身。“感激?那肯定是言语所无法表达的。既如此,御风便只能脸厚一回,擅自当当诸位的朋友,不知管家意下如何?”

    “公子乃涛涛江河,而我兄弟四人不过这江湖之黄沙一粒,公子能拿我等当朋友,该是我等之无上光荣。”陈宁走近,笑道,“我可是听说了的,公子每与人宴,都会举杯畅谈江湖事,舞剑欲问世间人。还望公子能说到做到,当我兄弟四人为朋友。”

    凌御风咧嘴一笑,直言道:“今日可有酒?”

    “美酒十坛,尽可饮。”

    陈宁伸手前引,凌御风就走到了长桌之前。

    “你们也知我有个嗜酒的朋友,跟他相处久了,这嘴自而然也变得刁了起来。”

    不待陈宁招呼,他已手按酒坛。尚不见他如何动作,那坛上泥封就裂了开来。酒香溢时,他也朗声大笑。

    “杨念如啊杨念如,你今不在此,当可引为终生之憾。”

    那坛中,恰是杨念如最喜爱的杏花村。酒香之浓郁醇厚,少说也是二十年老酒。

    “这酒可还行?”陈宁笑问。

    “二十年?”

    陈宁笑而不语,只手拿二两酒提,将浓香酒液倒于白瓷碗中。酒尽碗满,凌御风也就势端起。

    “至少三十年。”凌御风砸舌,又将碗中余酒一饮而尽。酒滑入喉,凌御风又转声道,“不对,至少四十年。”

    陈宁摇头时,陈默也和林叶落说了开来。

    “小姐,公子说你烤的雉鸡很好吃。以前不知道算了,现在知道,我忍不住就想和你比试比试,看看谁烤的雉鸡才最好吃。”

    “我都七年没做东西了,陈叔欺我。”话虽如此,林叶落还是忍不住让双手沾上了腌制好的雉鸡。“其实用不着放这么多东西,有盐有花椒就够了。”

    “小姐还说忘了呢?”陈默笑着,手指另一张长桌。“那里还有几只尚未腌制,小姐可不能看我老就刻意放水啊。”

    林叶落害羞了起来。

    “陈叔,以前穷,所以用不着那么多的调料。现在什么东西都有了,可我又不会用了,这还怎么赢您啊?”

    陈默熟练的将雉鸡穿上了铁叉,道:“其实我以前也不会做这些东西,直到某天,我看到某个小姑娘特别喜欢吃之后,我就开始会了。”

    “陈叔……”

    陈默打断了她,继续道:“小姐,也让我尝尝你的手艺呗,我也学学说到底怎样才能做出雉鸡最好的味道来。”

    “我怕做不好。”

    “有些东西,学了就不可能忘,正如某些人,忘了也能记起。”陈默将穿好的雉鸡递给林叶落。“小姐,也让我放肆一回,尝尝小姐手艺吧。”

    “那,”林叶落接过穿雉鸡的铁叉,笑道,“陈叔可得答应我,您烤好的雉鸡,我得第一个吃。”

    当陈默说出他烤雉鸡的原因时,林叶落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了喉咙里。她想哭,可她忍着没哭,不仅没哭,她还笑着和陈默说了这许久。

    她是必须要走的,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必须要走的。与其在走之前哭哭啼啼,还不如像旁边那几人一样,大家笑着,笑着就好。

    面对那五十年陈的杏花老酒,纵是不甚善饮,他们也都会强饮几杯。

    凌御风不是酒徒,但在此时此景有此酒,他也变成了酒徒。于是酒提打酒不断,只装二两的白瓷酒碗也变成了四两的青瓷大碗。

    两人撞杯不停时,一直冷眼旁观的陈烈也是走了过来。

    “你伤好了?”板着脸,语气闷闷的,极不愿说话的模样。

    凌御风端起酒碗。“这许多时日,有劳阁下相护。”

    “你知我想杀了你?”

    “四弟……”

    陈炎声冷,却被凌御风拦了下来。

    “没事,”他眼看陈炎,酒对陈烈。“今日欢聚,自是想说什么说什么,怎能不欢而散?”

    “今朝有酒今朝醉,你也只有今朝了。”陈烈依然言语不善。

    “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知阁下可敢与我同醉?”凌御风始终是嘴角微扬,语气和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