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这什么时候的事?”
两人静默缓行半刻钟后,谢珏再忍不住心中好奇。
“什么怎么回事?”
看着那逐渐向下倾斜的前路,谢珏道:“爹,按路程算,这应该出谢家门宅了吧。”
“谢家墙外,你都知道些什么?”
“谢家墙外?”谢珏想想,道,“谢家门外,正对乌衣巷。乌衣巷外,是琵琶巷,乌衣巷后,是紫竹林。”
“那你说说,我们现在是在哪?”
感受着洞中越来越盛的潮意,谢珏道:“琵琶巷有沟,常年流水不断。上覆青石,石质有松有密,且厚薄不一,雨天行人着木屐踏走其上,叮咚作响,如奏琵琶,故名琵琶巷。”
“除此而外呢?”
“除此而外?”右转一个弯后,谢珏不耐道,“爹,能不打哑谜吗?”
谢初宇摇头,脸上却未现失望之色。对谢珏的答对,他已很是满意了。若他真再说出些什么,哪怕是猜的,谢初宇都会怀疑说这不是他那终日不学无术的儿子。
“自谢遨老祖宗起,谢家立足南京一百一十二年。这一百多年的时间里,谢家若无所凭借,又怎能一直跻身十大世家之列?”
“您是说,这甬道尽头,是比‘诗韵剑诀’更神秘的东西?”
谢初宇点头。“论剑术,‘诗韵剑诀’排不到江湖前十。无论是云大家的‘柳上松’还是凌御风的羊皮卷,其精妙程度都要略胜‘诗韵剑诀’一筹。论威力,‘诗韵剑诀’更是比不上南宫桀的‘爆枪’,就别说古徹修行的‘笑谈刀’了······”
听到此处,谢珏忍不住打断道:“爹,这好歹也是自家相传百年的东西,您就不能手下留点情?”
“留情?”谢初宇笑道,“谢家真正的立身之本本就不是它,又何以要手下留情?小子,我让你进甬道,你知这意味着什么吗?”不待谢珏出言,谢初宇继续道,“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起,不管你在外边如何胡闹,都得记住,你是谢家嫡长子,也是谢家的唯一传人。我不奢望你能振兴谢家,我只希望,你能守住我谢家。而我给你的凭仗,”伸手在墙,重物移动的“轰隆”声响时,地上的砖块也发生了变化。谢初宇并未对此多做解释,左脚抬起,人又朝前继续走去,再传之语声,霸道至极。“是这整个南京城。”
谢珏一震,双脚停下片刻。再迈动时,他只觉热血上涌,脊背不由得挺立起来。百步之后,他终于走到了甬道尽头。
……
那是个宽敞无比的大厅,灯火通明下,他看到了无数个可做立柱的铁架,横列铁架之上的,则是一本本装订成册的书籍。
大厅中,数十人正有条不紊地做着什么。有人不知从哪取来一个个小小的竹筒,有人又将这些竹筒传向不同的地方。竹筒的最终去处,是那一张张摆在铁架前的书桌。书桌之前,又是一个个正埋头奋笔疾书的长衫客。
谢珏二人方进大厅,一个年过五十的长衫男子就迎了上来。
“家主决定了?”来人并不去看谢珏,径向谢初宇道。
“今天才发现,其实他也不是完全的一无是处。”谢初宇指着跟前男子,对谢珏道,“苏秀才,谢家真正的守门人。”
“苏秀才?”谢珏想起了什么。
江南烟雨楚,大梁公子凌;义重金银锏,鱼肠玄衣剑;好管闲事狗抓鼠,莫问前程苏秀才。这领着天下江湖的年轻六人中,好像就有那么一人,且是那最最神秘的人,名叫苏秀才。
不待谢珏继续发问,谢初宇笑道:“虽和你想的不是一人,但也有些关系。我时不时还想,何以他就能生出个这么优秀的儿子?”
“儿子?”
谢初宇又笑了起来。“这百年里,苏家世世出秀才,但在江湖闯出偌大名头的,好像也只有小锦一人。”
苏秀才抱拳躬身。“全仗家主仁厚,那小子才能在外这般无法无天。”
“小锦?”对这最神秘的江湖六公子,谢珏明显更有兴趣。
“苏程锦。”谢初宇看向那帮他看了二十几年家的苏秀才,道,“老苏,你当初起名时,是否就已预见了小锦的今天?苏程锦苏程锦,现在看来,岂不是真正的前程似锦?”
苏秀才笑道:“我要真有那本事,何不直接给他取个苏中郎的名号?”
“既如此,何不换了小锦的表字?”谢初宇笑着,轻松踱步在数十人的忙碌里。“对了,不说还好,这一说,倒是有些想了。也不知小锦要在外晃到什么时候,他就一点不想你这整日忙碌的父亲?”
闻言,苏秀才先是一怔,马上又开口答道:“对我这半截入土的老家伙,他巴不得早日死了才好。”
“这不行。”谢初宇摇头,道,“事情都已过去这么多年了,小锦再怎么记恨,也不可能抛下你一个人。这样,有机会就叫他回来吧,他若不愿见你,就以我的名义叫他回来,说他谢叔想他了。”
苏秀才不再答话,三人也在那贴着“夫子庙”三字的铁架前站定。
谢珏随手拿起一本架上书籍,可刚翻开,他就被其中内容给深深震撼住了。难掩惊讶的再翻几本,重看谢初宇,他已喜得说不出话来。
谢初宇对他笑笑。当年的自己,又何曾不是这幅模样。回头再看苏秀才,苏秀才也笑而出声。
“凌御风确实身受重伤,且,就在南京城中。”
“可能确定他行踪?”
“不敢保证。”
“可他没出南京城。”
“对,他尚没出南京城。”
“这就够了。”谢初宇笑着转身。“只要未出南京,那他凌御风,就终有被我寻到的那天。”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