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结局。
但南纳脸上的笑容,已经全部消失了。
他是苏美尔世界的月神,风神恩利尔的子嗣之一,当上界天宇尚未存在,当下界大地尚未存在的古老时代中,祂就陪伴在至上之神的身畔,以光照大地,展示新月圆满的冠冕,
财富、智慧、权力、健康、美丽、荣耀……一出生便定义这一切概念的南纳同时也掌管着一切,祂智慧过人,被认为“众神都无法看透心思的神”,众神都向祂请教关于凡世的一切,只因那双“月之眼”能洞悉万物。
近乎一切的万事万物,在南纳眼中都不过是浅薄而渺小的微尘而已,不值一提。
出生到死去,死去再次出生,大到宇宙、群星、命运、海水、天空,小到蚂蚁、水坑、泥块、树桠或是新叶。
至上之神命祂神秘,命祂每天乘坐小船遨游在辽阔的夜空中照亮凡世,也同时赋予祂伟大的“月之眼”。
知一切不可知之事,见一切不可见之秘,保守亘古的知识,是知命运之神,是窥见秘密之神——
但南纳明白,祂是有极限的。
祂能看见过去发生和将来发生的全部,但不能试探那些过去不曾发生、未来亦不会发生的事情。
能掌握的只有事实和关于事实的可能,而在事实之外,那虚无的逻辑常理和定论,并不在祂的权柄之内……
几乎是没有迟疑,这位月神便跳出了三相神的大世界之外,仓皇狼狈,头疼欲裂。
“不对!”
“不对!”
“这怎么可能?!”
祂尝试跃过一条条时间线,可结局都逐渐的,朝一个无可更改的现实开始合拢。
那是一个扭曲的现实。
一个本不应该存在。
过去不曾发生、未来亦不会发生的现实——
南纳恐惧尝试收回目光,眼睛却兀自脱离了身体,纹丝不动,在难以言喻的剧痛之中,祂意识不受控制,且绝望开始不断的上浮……穿过了界定的局限、有形无质或空空如也的形体、思想的尽头、数理的手札,那是先于自然的起点和无所不在的局限,是无形之物的伟大集合体。
脑海嗡的一声响,眼前一黑。
“这是……”
南纳瞳孔一缩,呼吸猛得急促了起来。
……
……
……
而同时远远,一阵阵作歌慨然传来,震荡虚空,堂堂皇皇,正大光明。
“非铜非铁亦非钢,曾在须弥山下藏。”
“不用阴阳颠倒炼,岂无水火淬锋芒?”
隐隐约约的白光愈发黯淡,白光中的存在也同样越来越透明,如琉璃一般,眼见着就要彻底消失。朦胧之中,那身影将手轻轻一指,那有道清气从指间飞出,分成三股,幻化成诸般形状:
“诛仙利,戮仙亡,陷仙四处起红光。”
“绝仙变化无穷妙,大罗神仙血染裳!”
……
……
……
赤芒似火,青光蓬勃,黑玄如墨,纯白浩荡,不过须臾之间,赤青黑白四道剑光便勾勒出末劫浩荡的滚滚毁灭之意,让时河蜷缩,光阴扭曲,一应有无形质之物都陷人了大坍塌、大崩灭之中,无有任何事物能够幸存。
光是远远一瞥,便足以令精神冰冷,意识生出大恐惧之色……凶戾、锋锐、灭绝、杀戮,四道剑光甫一祭出,便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在急速延长,随生随灭,衍化无穷,横拦了无垠时空,好似要重炼地水风水,再开一方新天地!
而更让人惊惧的是,在那剑气纠缠无穷的太古第一杀阵中,竟又兀自多出了三道身影,镇住了其余三处阵眼,完整无缺。
“一气化三清!”
“诛仙四剑?”
“好一桩陈年公案,当初果然是你闹了碧游宫!”
“真相明了!”
无垠虚海中,诸多注目着这方时空的生灵个个失色,纷纷震动无穷,或是怒容满面,也或是惊骇莫名。
而不待当年那桩陈年公案再被提起。
轰隆一声!一株巍峨茂盛的建木撞破宇宙,以无可抵挡之势,竟生生拦住了色光如血的诛仙剑!一时诸色纷呈,大道各异,杀戮与生机间彼此错杂纠缠,碾破了重重幽暗混沌。
在贯穿无量宇宙的建木之上,一个两鬓斑白的俊逸中年人负手而立,冷冷看着建木与诛仙剑间的争斗,神色漠然。
“青?”
“是你?”
“中央大帝君!”
“青帝!”
打进诛仙门阙,以建木独斗诛仙剑的,赫然便是五方天帝之一,那位曾襄助了三连城之战的东方天帝!
“终于等到此刻了,倒也算揭了件当年公案,只是如今的困兽之斗,又到底能挣扎到几时?”对于一众惊呼声充耳不闻,立在建木之上的中年人缓缓转身:“老佛,列位,你们还要等到几时?”
远远,金身破烂的吡婆湿佛悚然一惊,在青帝话音落下的刹那,幽幽虚空中,登时便跳出个十二面三十臂,宝象庄严的丈八金身。
“你……”
丈八金身朝惊疑不定的毗婆湿佛先是微微一笑,也不答话,旋即一跃跳入戮仙门阙中,也不以法器遮拦,索性赤裸裸探出一只枯黄大手,便要摘下那柄高悬门上,被全力操持的戮仙剑!
陷仙剑的门户内,雷光闪烁。
绝仙阵外,火灾渐起。
……
这般的场面,让一众观战的天与非天都心头惴惴,油然生出了一股无力和荒谬之感。
一气化三清?诛仙四剑?但这又能如何?只是勉力挣扎罢了,终究也还是逃不过一死。
“这就是结局了?”
北欧大世界中,死亡之国。
一边脸如精灵一般温和美丽,一边脸腐烂狰狞的女神叹息。若不看那腐烂的半张脸,这似乎是一位正常的漂亮女性,成熟妩媚,高贵典雅,幽绿色的瞳孔像最深的湖水,闪烁着宝石的温润色泽……
“结局?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神转过头不再关注,当祂甚至有些懊悔自己没有参战时,一个低沉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先是轻笑,然后变成大笑,最后声音越来越大,变成了肆意戏谑的狂笑声:
“海拉,我的女儿,这不是结局,仅仅只是开始。”
“父亲?”
“我在你的宫殿里,过来吧。”低沉的笑声再次响起:“我们的朋友,无知的南纳,似乎看见了很多有趣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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