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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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哥,不是我铁柱吹,王大娘和府里小姐可稀罕我弟了,咱也不高攀,王大娘就挺好,铁蛋和她也对眼,可惜了,那句话咋说来着,对,对月……又啥只要鸳鸯不要仙。”



    地洞里,铁柱手段娴熟地抱着花猫,花猫懒洋洋趴在他膝上,喉咙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



    宋迟靠在另一侧,面无表情。



    “我弟刚生下来,那日头——”



    铁柱双眼直瞪,脖子铮得通红,他憋了老半响,讷讷蹦出一句。



    “老闪老闪了!”



    他又郑重重复了遍:“老闪老闪了!”



    “我弟越长越俏,俺爹还疑心铁蛋是不是他的种,娘还和爹闹了几回气。”



    短暂陷入沮丧中的铁柱很快又眉飞色舞起来。



    “后来发现,铁蛋八岁还尿床,俺爹就高兴了,老白家的男人小时候都这样。”



    靠在壁上的宋迟噎了下,他想说些什么,但还是生生咽了下来。



    他知道,一旦自己挑了个头,对面的家伙就会无休止地接下去。



    “有什么可高兴的,那是病,得治啊。”



    宋迟低下头,默默腹诽。



    “宋哥你不知道,小时候有个老道士算命,他说铁蛋……”



    又开始了,宋迟内心哀嚎一声,双眼直直望天。



    要不是打不过,他真想把这夯货的嘴缝上。



    不知过了多久,宋迟迷茫的瞳孔渐渐涣散,他有气无力地喘息一声,衣袖掩面,挡住激射而来的唾沫星子。



    “闭嘴!”



    他终于忍无可忍,“你不饿吗?”



    “饿,饿啊。”铁柱瞪大牛眼,明显没弄懂前后两句有什么关联,“宋哥你饿不饿?”



    “不饿——”



    他甫一开口,腹中就发出雷鸣般的响声,连续不断,像节庆时的大爆竹。



    宋迟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我也饿。”



    铁柱善解人意地宽慰,同时,爆发出比宋迟更嘹亮的响声。



    宋迟沉默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也不知道铁蛋什么时候回来。”铁柱摸摸猫头,叹了口气,“要是有腌萝卜就好了。”



    “宋哥你吃过腌萝卜吗?”铁柱陷入飘飘浮想,垂涎欲滴。



    “把大萝卜切成条条,在日头底下晒几天,用盐把它腌好,再放点辣椒,生姜,还有蒜,蒜一定得多放。”



    铁柱眼神迷离:“红彤彤,亮油油,咬起来嘎嘣脆,我能就着吃三大碗呢。”



    宋迟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眼神也跟着迷离起来。



    在两人陷入浮想联翩之际,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响。



    宋迟被吓了一跳,随即又惊又喜。



    这时候,铁柱怀里的花猫蹭得蹦起来,朝上使劲喵喵叫。



    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率先探出头,梳着鸡窝一样的头发。



    她朝下好奇望望,见到花猫后,哎呀蹦了起来,一把跃下。



    铁柱和宋迟的惊呼卡在嗓子眼,两人慌乱伸出的手僵在原地,尴尬对视一眼,收也不是,伸也不是。



    小女孩落地时竟没有激起一丝回响,花猫一把扑向过去,亲昵地舔她的脸。



    “胖胖!”



    小小女孩抱着花猫,爱不释手。



    “不是你的猫?”铁柱好奇问道。



    “不是。”宋迟摇头,“我捡来的。”



    他惊疑不定地望过去,深深皱眉。



    小女孩像一块浸在清水的碧玉翡翠,尽管年纪幼小,却早早显出倾城的姿色。



    令宋迟皱眉的,不是她那润泽如花的美,更多的,是他认出了小女孩的身份。



    “麻烦了。”



    他悄然后退一步,双手紧握。



    “麻烦了啊……”



    宋迟有些战栗地靠在壁上,死死掩住额头。



    他以为自己已经逃了出去,换了名字,换了身份,甚至换了张脸,兜兜转转,自己终究还是脱不掉身上的网。



    事功,事功……



    宋迟捂住脸,嘴角慢慢翘了起来,荒诞而扭曲。



    不顾看过来的两人,他突然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终于崩坏地大笑出声来。



    去他妈的事功!



    “宋……宋大哥。”铁柱胆战心惊,“你不会饿傻了吧。”



    好半响,宋迟才松开双手,露出一个歉然的笑意。



    “肚子里泛酸水,饿得头晕。”他朝两人诚恳致歉,“失礼了,勿怪,勿怪。”



    铁柱还欲再言,有人顺着软梯爬下,石板咔嚓闭合。



    “铁蛋!”



    铁柱喜出望外。



    白术肩上扛着一个大麻袋,衣衫血渍斑驳,不堪入目,脸上却是喜气洋洋。



    “里面有水瓮,当心点。”



    见铁柱伸手来接,白术叮嘱了一句。



    他从梯上一把跳下,笑容怎么也掩饰不住。



    “怎么去了那么久?”



    铁柱嘟囔两句,匆匆从袋里掏出几个大馒头,塞给近前的宋迟后,又递给铁柱和小女孩。



    “吃过了。”



    白术摆摆手。



    这一路上,谢梵镜听从他的嘱咐,将丧尸们打得半残,留给自己从容补刀。



    不提属性值进账多少,但是有一个三境武夫在身边护持,松阳郡不说横着走,却也不必像之前那般如履薄冰。



    这一波,不亏!



    他微笑望向谢梵镜,脸上浮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天下,去哪找这么傻的孩子。



    一顿饭就能拐来个阳符,这笔生意也太赚了。



    不过一想到她的饭量,饶是白术也有些头疼。



    不知道这偌大东府,能够她吃几顿。



    在白术沉思时,铁柱拍他肩膀,指指正和猫玩得不亦乐乎的谢梵镜。



    “那丫头谁家的?你认识?”



    “谢家小姐,谢丹秋妹妹,叫谢梵镜。”白术不顾铁柱惊恐的眼神,宽慰道:“别担心,这是个好人呐。”



    他随便找了片空地,和衣躺下,疲惫很快如海潮袭来,一波波倦怠催促他合上眼帘。



    此时已然入夜,提了一天的精神也终于放下。



    先是丧尸,谢梵镜,又是诡崇和丹药,接连发生的一切,令他应接不暇。



    原想搬空丹房,但那庞大的数量又令白术望而却步,况且彼处空间足够广大,也可以当成容身之所。



    最主要的,它离诡崇足够远。



    那诡异的一幕令白术遍体生寒,始终难以释怀。



    思索再三后,白术决意搬去丹房,如果能尽快找到赵二老爷,他更想及早离开松阳郡。



    想到此处,他再也支撑不住,长久的疲劳令他睡意瞬间升腾,勉强朝铁柱点点头后,白术沉沉闭上眼。



    听着身侧均匀的呼吸声,铁柱提着根长棍,一阵头大。



    小女孩抱着猫,见铁柱望向她,也呆呆回望过来。



    “唉。”



    铁柱又是摇头,忍不住叹气出声。



    ——



    ——



    ——



    不知过了多久,铁柱擦了把口水,朦胧睁开眼。



    他不经意伸手一搭,手掌处森然而僵硬的冷意令他打了个哆嗦,瞬间一机灵。



    待他瞪眼一看时,大惊失色。



    那是一具失去体温,死去多时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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