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想来,行刺二皇子论罪当死,这么些天来,对方不但没有要己性命,反而好吃好喝的供着。想必自己还是有些用处的。
李泉不是初入江湖的菜鸟,这些达官显贵表面风光无限,暗地里不知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自己自负武功还说得过去,想来二皇子想收服自己,帮其办些暗地里见不得人的勾当。
虽说失了自由,但是有个身份尊崇的靠山,在这样的乱世,吃皇粮的便是上等人。其中利益关系,李泉早在心中权衡了无数次。
哪知,这位二皇子见面第一句话竟要自己自绝性命。饶是李泉见过不少风浪,此时也是心神恍惚,不知所措。
云逸见李泉模样,并不着急,随意地找个凳子坐下,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水,小口浅酌。
不多时,李泉回过神来,低声对云逸道:“在下行刺殿下,已是百死莫赎。殿下宽仁,让在下苟活至今,泉感激涕零。既然殿下今日欲取泉之性命,泉怎能不从,只是期望殿下金口玉言,能放了在下几位兄弟。”
说罢,不等云逸众人反应,抽出一名王府侍卫的佩剑,便欲往脖子上抹去。
“叮!”
长剑落地,一缕长发落在剑上。李泉望着摔裂在地上的茶杯,道:“殿下,这,是何意?”
云逸站起身来,瞥了一眼李泉:“你就真的甘心这般死去,心中没有一丝怨言?”
李泉苦道:“蝼蚁尚且偷生,泉自然不甘。只是殿下这几日待泉亲厚,泉心中不能有怨。”
“哦,是不能有怨言,还是不敢有怨言。”云逸背过身去,悠悠道:“你一死了之倒是痛快,只是不知妻子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爹爹,还能不能在如今的世道活下去。”
听到此言,李泉面色大变:“殿下,他们是无辜的,泉愿为殿下效死命,恳请殿下放他们娘俩一条生路。”
言罢,李泉双膝跪倒,头磕在地上,久久不起。
云逸一挥衣袖:“好了,起来罢,本宫不是那拆人家庭的恶人。木昱,让他们进来吧。”
李泉面色略带迷茫地抬起头颅,忽听一声童音:“爹爹,照儿想你。”
一个三十上下的妇人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走进屋来。后者见了跪倒在地的李泉,连忙跑了过来,扑倒在李泉的怀里。
“照儿,夫人,你们怎么会来这?”李泉抱着小男孩,望着妇人不解地问道。
妇人来到李泉跟前,望着李泉没有什么大碍,心中舒了一口气,低声道:“是,这位大人说相公你让他来接我和照儿来金陵的。”
妇人指了指木昱,李泉立刻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心中又惊又恐。他怎么没想到短短十余日,云逸手底下的人便能找到照儿娘俩的藏身之处。
来金陵前,李泉将娘俩安置在宣州城,盘算着,在金陵干两票便回去找他们。
吃他们这碗饭的,最忌讳的便是妻儿身份暴露,毕竟仇家无数,夺人钱财,无异于取人性命,难保对方报复不会祸及家人。
“哈哈,本公子见阁下寂寞孤独,便将夫人小公子一并请了过来,阁下莫怪。”
木昱打着哈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李泉老婆孩子,自然是麻衣署的功劳。
仅一个月功夫,麻衣署密探便已分布金陵城各处,除皇宫及军营,街头巷尾、勾栏瓦肆都有麻衣署眼线,并且已经在往金陵周围扩散。
从某些方面的来说,麻衣署能够比朝廷更快地获取消息。这还要感谢云逸几次无意和木昱谈起后世的情报机关(俗称dxt),给了木昱灵感。
“殿下要杀要剐,泉绝不皱下眉头,恳求殿下不要为难她们孤儿寡母。”
李泉妻儿的出现,完全乱了他的心神,就是刚刚听说云逸让他挥剑自绝也无现在这般惶恐不安。
“怎么,不信本宫说的话?本宫既然说要让你一家团聚,自然不会食言。”
云逸负手而立,语气听不出喜怒。
李泉小心地打量着不似作伪的表情,心中稍安,忽而想起什么,小声道:“殿下,在下的那几个兄弟…”
话还未说完,便被一旁的木昱打断:“阁下,殿下许你一家团聚,已是恩赐,不要得寸进尺。”
李泉看都没看不悦地木昱,朝着云逸拜道:“殿下,在下那几个兄弟与在下生死之交,若是他们身死,在下也不独活。”
“你这是在威胁本宫?”云逸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李泉
“泉怎敢威胁殿下。实在是泉那几兄弟皆是忠勇之人,愿殿下开恩。”
“既然你如此说,本宫给你一个选择,要么选你妻儿活,要么选你兄弟活。”
云逸声音冷冽,嘴角勾起的一丝冷笑,使得温和的面容看上去有些残酷。
李泉望着小声哭泣的妻儿,表情复杂,良久,声音沙哑道:“恳请殿下放了在下妻儿。”
“哦,这么说你选择让妻儿活喽?”云逸嘴角的冷笑渐渐扩大,似在嘲讽李泉最终还是舍弃了兄弟。
李泉脸色黯然道:“舍弃兄弟,泉已无颜苟活于世。”一下抓起地上的长剑,便欲自裁于此
长剑再一次被打落在地,“不忍妻儿横死是为有情,不舍兄弟独死,是为有义,如此有情有义之人,本宫怎会让他死呢?”
“李泉,望你他日也记得今日的所作所为,莫成为无情无义之人,本宫此生最痛恨的便是无情无义之人。”
说罢云逸转身离开,“今日割发代首,饶你性命,若不是看你这几年虽劫商船,却甚少伤人性命,明年今日便要你的忌日。从今以后再生歹事,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李泉怔怔地望着云逸离去的背影,背后的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衫。
次日,关押在刑部大牢的朱横、朱顺以及元氏三兄弟突然暴死,刑部将其草草火化掩埋,半月前二皇子遇刺一案,彻底落下帷幕。
京北渡口,六个汉子深深望了一眼金陵城,而后走上载客小舟。
“大哥,那二殿下真的就这样放了我等。”
说话的人尖嘴猴腮,年纪二十许,是元家老三。没错此一行人正是李泉兄弟六人。
云逸偷梁换柱,用五个死囚犯换出了李泉的几个兄弟。幕后主使一直再打探李泉下落,金陵现今不能再待。李泉得云逸号令,带几人返回大野泽,静听命令。
水寇自然不许再做,云逸给了些金钱让几人在郓州城开家酒楼,多打听齐州府县的消息,将其作为麻衣署的齐国北方据点。具体事务都是木昱在安排,几人商议一下,也没有更好的出路,痛快地答应下来。
“殿下仁厚,不计前嫌放了我等,这自然是真的。此次再回郓州,各位兄弟勿要惹事,办好了殿下差事要紧。”李泉语气郑重。
“是,大哥。”
众人齐声。
船夫撑起船杆推离岸边,小船悠悠地行在水面上。朱横出声道:“大哥为何将嫂子和侄儿留在金陵,莫不是”
“哥哥,莫要乱说。”一旁地朱顺连忙制止了朱横下面的话语:“金陵繁华,哪是郓州可比,嫂子侄儿在金陵定不会吃苦。”
朱横见弟弟如此说,不再言语。李泉也暗自赞许,自己这几位兄弟,勇则勇矣,只是除了朱顺外,其他人谋略见识方面委实差了些。
自己等人能够平安离开帝都,全赖云逸出力。纵使云逸真的不计前嫌,放了几人回郓州,但是自己可不能得意忘形。夫人孩子是万万不能一起走的。真的那样做了,估计几人根本出不了金陵城。
昨晚自己反复琢磨多次,这才明白云逸的用心良苦,昨日不见得要杀自己,若是当时存了一点不该有的幻想,估计今日兄弟几人已经在黄泉路上作伴了。
其实,夫人照儿留在金陵也好,像自己这样刀口舔血的生活,实在没什么保障,何苦劳累老婆孩子跟着吃苦。
元氏三兄弟均未成亲,家中只有一个老娘,而朱家兄弟更是光棍,茕茕独立,无牵无挂的,也易成事。
李泉这般想着事儿,小船已经慢慢驶离金陵。
“他们走了?”
书房内,云逸随意翻阅着前晋史册。
“已经渡江,约莫进入扬州境内。”
木昱顿了一会,疑道:“殿下,就让他们这般轻易离开金陵,那李泉无论功夫还是胆气都不似常人,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殿下何不将其留在金陵。”
云逸摇头笑道:“留在金陵是用,去往郓州怎知就不是人尽其用。”
木昱不解云逸何意,见云逸没有解释的意思。木昱明智的没有再问而是道:“今日楚国使臣又进宫了,不过结果似乎不是很好。”
“嗯。”
见云逸颔首,木昱又道:“这几日楚国使臣一边准备着比试,一边积极地联络朝臣,除了朝中将领,六部官员几乎都在楚国使臣接触范围。看来此次楚国桂岭大败,损失绝对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一向心高气傲的楚人,竟着急至此。”
难怪木昱会如此说,楚国虽建国时日短暂,但凭借着楚军强悍的战斗力,几乎可以说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几年来开疆拓土,诸国皆不欲轻迎其锋芒。
五年前,齐国在饶州东南乐县之战中,败于楚国之手,齐国损兵折将,军中不忿,只是当时齐国准备攻略闽地,不想在西南与楚国发生大规模战争,只能咽下这口气。
但是两国的前仇已经结下,此次楚国陈王项思愍出使齐国,自然不会轻易如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