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守备召集了各位,可是有事商议?”叶念安开门见山道。
“哦,今儿个蛮兵压境,军临城下,若非叶先生及时归城,四两拨千金,击退了敌军,此刻的成都府怕是已经沦陷。”
郑帅毕有些心虚,却仍未忘记给叶念安套了顶高帽。
“守备谬赞,念安不过是肚中挂念双儿和姑姑,故归心似箭。大人莫须挂怀!”说将着,叶念安微微躬身轻揖。
“呵呵,估摸着今儿蛮兵也始料未及,咱们会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等等,等等……”阿春紧张局促地喘息声,引起了月下三人的注目。
“呃,各位兄台,方才城外激战,不知道可否观到甚异样?”
姜春小心翼翼询问道,说完一一扫视过面前诸人脸颊。
“甚异样?”郑帅毕当先打破沉默道。
“守备没觉得这样的攻城战术,中原宋土相当罕见么?”叶念安一语击破。
“确实罕见。如此精骑,野气强悍的攻城模式,唯有西南小国才擅长。
不过,蛮兵此役准备颇足倒是真的。”郑帅毕颔道喃喃低语道。
姜春见自己适才的说话并未引起注意,又心切地插嘴道,“我在城外好似见到一个人,一个…熟人……”
阿春才唠完这句,便成功引起叶念安侧目,转过熊熊而烧的双眼。
“谁?”咄咄逼人的问话不甚响亮,却让院中众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到姜春身上。
“我…我,好像看见自家爹爹了!”姜春颤颤巍巍道。
简短几字,飘进没听懂的郑帅毕和卢小六耳中,全以为是姜春自言自语。
可在同行的叶念安和呼楞铁心里,却是听出了满胸愕然。
二人互碰了下眼色,叶念安立即接过话头道,“叨扰郑兄,还请各位移步前堂,此事须重长计议。”
须臾,五人落座厅堂圆桌,面面相觑。
“阿春兄,我等三人死里逃生,路车劳累,还请长话短说,也好早点歇息。”
叶念安岔开细长双指,在太阳穴来回往复地揉捏着,一脸倦容。
“我同叶兄、呼楞铁将军策马回城后,藏身小树林时看见一名鹤发老者,其身形、样貌皆与十年前进林捕猎的爹爹,不甚相像。
只不过十数年未见,愚弟怕眼花看错,也不敢上前辨认。”阿春一边说,一边轻摇着头,尽显失落。
“阿春兄先前说,狩猎那日你爹爹就离家未归,生死未卜,命……”叶念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马刹住话头道。
“确实!故愚弟才不敢冒然相认!”阿春皱眉,有些惘然道。
“那名鹤发老者可是白衣白衫,身形瘦削。头发灰白,满脸白髯?”呼楞铁腾起半个身子,趋前问道。
“正是。”阿春应道。
“难道,阿春兄的爹爹便是挂河村的族长?”呼楞铁的圆脸盘子突然一震,转向叶念安道。
“看来,方才在城外指挥战役的老者,十之八九既是阿春兄的爹爹,又是挂河村的族长!”
二人轻轻颔首,脸上泛起一层难以琢磨的表情。
“嗯……先生可是有了守城退兵更好的法子?”
郑帅毕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听不懂此间三人所言。
叶念安若有所思,陷入沉思。
“兴许还真是可以试试!”
良久,终于展颜一笑,意有所指道,“守备觉着今日溃军何时再会攻城?”
听闻对面抛来的疑惑,郑帅毕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露出一丝尴尬,支支吾吾地回道:“喛,瞧观蛮兵上来就是这番强悍阵仗,我虽坐阵城池,俯瞰全局,但念及成都府只区区几千亲兵,又怎敌得过南诏蛮军数百上千的洞子鹅车?
说句真话,郑某心中没底,亦不敢托大,胜面不大哇!”
“摧城拔寨,枪林弹雨,箭矢如飞,乃攻城常见路数。
南绍军既派遣了信使前来通报攻城之日,尤见西南小国先礼后兵的路数,也算得上君子。
只不过,今儿日暮伐军宣战,不走寻常直接投石火炮的套路,许是只想给守备您一个下马威,好说明其夺城之决心。
依着叶某揣测,此蛮兵二轮攻城当在明日鸡鸣破晓前。”
叶念安头头是道,理据相依,面沉如水,有序而言。
“什么?明儿破晓?”
语落,郑帅毕嚯地站直身躯,面色骤然转青,“那我等岂不是坐待城陷,等着受死么?”
“所以,守备不妨听一听愚弟计较。”叶念安所语又是这般独有的轻悠有力,却又不容反驳。
“洗耳恭听!”席间四人除了姜春稍显木讷外,余下四人俱是欣然。
“叶某还有个请求!”叶念安计上心来。
“叶先生请讲。”
“愚弟想借卢官爷一用。”叶念安说这句话的时候,头已经低到了郑帅毕齐腰处。
“这个好说!先生只管使唤便是。”郑帅毕回头瞥了眼身后未语一声的卢小六。
这一瞥,众人视线也跟到了卢小六眼前。
这厮是个识眼色的主,四面玲珑,端不可能轻易被人观出心绪。
‘他娘的,又不是没得帮手,出哪门花色的幺蛾子!’
可心下如此嘀咕着,面儿上却堆起了狗腿子独有的笑意,毕恭毕敬地作了个揖。
叶念安旁观卢小六一副谨慎顺从的模样,知其内心定有波澜,也未点破。
全然收进眼底后,又不动声色丢下一句道,“那就劳烦郑守备继续照拂阿春兄与叶某那两个挂念的人了!
愚弟这就携呼楞铁将军与您得力麾下前去南诏中军营一探究竟。”
“叶兄不带我同去么?”阿春有些纳闷,提醒了一声。
“哦,阿春兄冒着生死与我闯了一回北汤天,虽有命而归,却也是惊扰了心神,念安心里忒为过意不去。
阿春兄就留在府内早点歇息吧,有守备照顾我更安心些!”
叶念安平平直直的话说到照顾二字时,力道特意重了。
亥时未牌,叶念安、卢小六、呼楞铁三人摸着夜色沿墙而出。
此番组合虽是头一回,几个之间也谈不上多默契,但较前渭州的那次打谷场,身心均轻捷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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