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迷 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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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往里走,松林越密。

    地面落满的松针如覆住的浓绿地毯,轻轻一踩,丛草没胫,立似厚雪覆裹一般,软软一沉,连人带马明显矮下半截,没有一丝声响。

    头顶日光忽隐忽现,橙色火球零星停在松树枝头,形成一种说不出的朦胧悠远的奇异景致,煞是好看,让人莫名神往。

    入得林内,阿春行在中间,叶念安打首,呼楞铁掩护。

    三人默契排成一纵队列,被四周松林包围而起,宛如游移在一个消声静谧、与世隔绝的真空世界里。

    顶上是参天古松,遮日林叶,脚下是无尽落松,如茵草软,两侧是万株松木,偶夹着繁茂灌木,将林外高艳日光遮得密不透风。

    方才林口听见的虫鸣鸟啼,不知何时消失了。

    随着愈行愈深的幽径山径,虽也是蜿蜒曲折,此时却因为光线幽暗,四面笔直的树干都化作了黝黝黑影,如兵士一般肃穆而立,盯视着缓缓蠕动的三人。

    “叶兄,你怕么?”阿春缩起脖子,冷不丁抖出这几个字来。

    延伸纵深的小径,虽不见如何宽旷,也没有游穿的流风。

    阿春适才问出的话,还是被四下密密的松木吸了进去,没有散洒出半点声响。

    “叶兄,你怕吗?”

    阿春跨在马背上等了半晌,也未等见叶念安一星半点儿的反应,便又问了一遍。

    无奈马首连马尾,距离甚远,伸手够不着,又不敢冒然下地。纠结了半天,心急间只得又转向呼楞铁询问道。

    “呼楞铁将军,你说你家小公子是不是又故意不理人?”

    阿春旋身望去,只见呼楞铁一脸漠然,对其问话也没丝毫反应。

    “你说什么了?”铁塔汉子双眉一挑,淡淡问道。

    “我刚才的说话你真的没听见么?”阿春眸中满是狐疑,半是猜疑,又半是自嘲道。

    “没有!”呼楞铁冰冷简短的回答,不带一丝热气。

    “你刚才说什么了?”只一个呼吸的瞬间,阿春又旋即扳过身子问道。

    “妈巴羔子的,你这兔崽子是找抽吗?”

    阿春见呼楞铁开腔,也未等他讲完,立时又背过身子,后面语声戛然而止。

    耳窝霎时塞了棉团一般,将铁塔汉子还在继续的巴拉巴拉讲话声,截了个彻底干脆。

    意识到这一点后,阿春左心房扑通扑通,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快到就要跳出喉咙来。

    他紧张的阖起眼皮,转身面向呼楞铁,额上冷汗沿着眉睫滴滴滑落。

    呼楞铁似觉察出了阿春的异样,登时收住话头,闭紧嘴唇。一勒马缰,与其同声喊向前面的叶念安。

    “叶兄!”

    “小公子!”

    “叶兄!”

    “小公子!”

    然而,叶念安直挺挺的背脊没有一丝变化。二人眼眸迅速一对,一左一右,已将叶念安默契地夹在中间。

    “做甚?”叶念安有些愕然。

    “真的没听见么?”阿春似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

    “打甚哑谜?”

    叶念安不明所以。心下暗奇二人在此番情景下,还有兴致与他打趣,胸前不禁燃起一团怒火。

    “小公子,且在我等身后叫喊一声。”呼楞铁丢下这句话,便与阿春并肩前去。

    “你俩葫芦里卖甚关子?天色不早,紧着点儿赶路吧!”叶念安有些气急道。

    只不过,说出的话犹如蒸笼上冒着的热气,一下散在空气中,挥得无影无形。

    一时间,所有流动之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陷入一片荒凉和死寂。

    叶念安心间划过一丝恐惧,胸膛剧烈起伏着,粗重喘气连自己也听不太真切。

    饶是如此,叶念安仍然不死心的盯着前头两人的背影,狂吼一通。

    然而,阿春和呼楞铁渔好像失聪了一般,纹丝不动,与之前情形不甚两样。

    看到眼前景象,叶念安顿觉在他三人之间仿若竖起了一道无形屏障,将其分离成两个不同的世界,一阵更强烈的不安之感重重袭来。

    念及此,叶念安快步追行而上,呵斥道,“你俩没带耳朵吗?”

    “叶兄是不是觉着自己的讲话声音也小得听辩不清了?”

    阿春面儿上浮现出一丝无辜,微微颤抖着嘴唇,眼中尽是慌乱。

    此话一出,叶念安心下又垂下几分。

    举目四望过重合密叠的松屏林幕,不禁觉得有些晕眩,心底滋出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毛骨悚然。

    这一短时促顿,让这会儿横排并肩的三人,嗅出了一结藏匿在幽暗茂密的松林中,某种呼出欲出、隐约诡异的味道,脸上表情俱变得惨白胆惊,僵硬木然。

    顺着幽径,越行越险,山道越变越窄,仅容单骑通过。

    林子清幽,杳无人迹,荒凉至极,已然分不清东西南北。

    马蹄踏动间,密匝匝的松林将藏在松林中的三人三马紧紧裹住,周遭苍绿,起伏如潮,片石寸土也看不见。

    四下俱是寂静,流动着一股淡淡的烟气雾色朦胧,弥漫着一片说不出的诡异。连偶尔见到的零星矮灌木,都显得格外死沉。

    日已西斜,虽离天黑尚远,却见飞鸟还巢,虎啸猿啼接连起伏,猛兽归零。

    叶念安观看眼前迷雾越发浓稠的紧,心中腾出一股不祥预感。

    设若天黑之前找不到林中的黑岩神像,断不可能活着走出北汤天。

    正思忖间,脚下落针已稀疏村落不算密集,褐色沙地渐渐裸露出来。马蹄踏至,已有踏踏踏的轻微声响。

    叶念安掩不住兴奋,低头一瞧之下,登时呆了。

    只见,此时从厚密松毯中现出的四只马蹄,已干裂开数道血口,在愈行愈干的沙地里,拖出缕缕血痕。

    叶念安翻下马背,蹲伏着仔细观瞧过马蹄还在汨汨流血的伤口,又用指腹摸了摸干硬的沙地,心间疑窦丛生。

    起身时,再观前方看不到尽头、辩不清去路的一片黑绿,立时扯下身上长衫衣摆,将四只马蹄全包扎了好。

    复又卸下四方木匾,将薄纸地图铺在木匾上,详细琢磨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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