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花 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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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哗~~哗~~’竹编的扫把,一下一下有规律的驱赶着地上淡红零散的爆竹碎屑。



    不一会儿,摊散在地上的碎屑在扫把尖头集聚成小山堆。



    “四郎,你快出去看看,员外家的花灯摘了没!”屋内传来女子脆生生的声音,在清晨里如百灵早归,喜鹊站枝头。



    院子里叫作四郎的男人正双手托着扫把,认真清理着杂物,听到声音,直起腰,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汗珠。



    面色温和,语气柔软地了一声:“哎!正好院子扫完啦,我这就去。”四郎搁下手中扫把,快步向门外走去。



    四郎家祖居青州城,世代以测字打卦为生,城中百姓有丢鸡找狗的小事也会来问上一卦,虽然不一定准,但总归有个指引。



    四郎的挂摊没人来问家国大事、财运命势,接不到这种买卖也赚不了什么大钱。



    好在他人勤快,为人和善,日子虽清贫,却也有好人家姑娘看中他。经得媒妁之言,这门婚事也就成了。



    成婚后两人相敬如宾,日子过得有模有样,也让邻里街坊十分羡慕。



    今儿是正月十六,昨日元宵节,家家户户都挂上花灯,祈求这年人寿田丰,莫要走水失火毁了一年收成。



    四郎家也不例外,早早就在门庭处挂了两盏鲤鱼花灯,点上红烛,任由其燃到天明。



    按照习俗,过了元宵忙碌的一年就正式开始,在正月十六这一天就要把花灯摘下,收好以备来年再用。



    不知从哪年开始,摘花灯之前先要看看苏员外门前的灯摘了么?他家的摘了,其余人才会摘,不为别的,只为讨个吉利。



    苏员外是青州首屈一指的富户,比他家晚摘花灯,意味着来年的福气好运比他家还要绵长。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富户依然还是苏员外,但这番对美好生活的愿景,却流传了下来。



    四郎的手艺是算命,算命的人从不信天命。他一直固执地认为,只有靠自己的双手,才能获得想要的一切。这些他不会说出来,因为他娘子会不开心。



    四郎一边向门外走去,一边偷瞄了一眼屋中的娘子,此时她娘子半弯着腰,在伺弄着锅中餐食,苗条紧致的腰身落尽四郎眼中,四郎赶紧别过头,心中颂了一声无量天尊,原本轻快的脚步如捣蒜一样,磕磕绊绊的向门外走去。



    四郎不知道身子怎么来到的街上,没有了院墙遮挡,清晨的冷风呼呼的灌进棉袍里,激得他狠狠的打了个冷颤,一瞬间头脑清明。



    他伸出两只手使劲搓了搓,口中嘟囔了一句:“这天儿什么时候能暖和一些啊。”



    不知不觉间,双脚停在了苏府门前,四郎抬头看了看,眉头轻蹙,心中纳闷道:“这都快辰时了,怎地还没摘花灯?莫不是员外家守门还在贪睡么!”



    昨夜元宵,官府取消宵禁,整座城都沉浸在一片喜庆中,尽情释放着节日最后的热情。街上酒肆充斥猜拳行令声……



    四郎心里想到这些,自顾地点了点头,员外家守门人一定是贪杯吃酒,还在熟睡。



    四郎决定去叫醒守门的人,赶紧出来把花灯摘了,免得惹了苏员外不高兴去责罚。



    这般思索着,便抬脚而上,伸手就要敲门。却在指关节刚要碰到门叩,还没来得及发出敲门声响,‘吱~呀’一声,门扇从里面隙开了。



    “哎,吃酒就吃酒吧,门怎么还忘记锁了,还好青州城民风淳朴、夜不拾遗。不然丢了财物该怎么是好!”



    四郎嘟囔了一句,也没多想,便又用力往里推了一把。



    “啊~”一声尖叫响彻整座苏府宅院。



    四郎跨进门中不过两步,便被眼前景象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见他脸色刷白,双目圆睁,张呆愣愣的张着刚尖叫完的嘴巴。



    片刻,两条裤腿间隔着薄棉渗出一滩湿粘粘的潮意,经着冷风一刺,瘫坐在地上的四郎一下被凉意激地回过神来。



    也顾不得花灯的事了,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就向门外跑。来时百余步的路,几步就窜了回去。



    回到了家中,“砰”的一声,就把门关上,看着熟悉的房屋,四郎这才松了一口气,背靠着门蹲在地上,灵魂未定地大口喘着粗气。



    四郎娘子忽而听见巨大的关门声响,双手在围裙上随意擦拭着,就从里屋疾步走了出来。看见四郎惊恐的模样,连忙上前。



    “这是怎地?慌张成这样子。”四郎娘子一边用手抚着四郎胸口,一边问道。



    “呼~呼~快~快~快去报官!”四郎语气急促,也说不出一句囫囵话,只是抬手指向衙门的方向。



    “嗯嗯,咱这就去。”



    四郎娘子也没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见自家这个老实男人重复了多遍都说要去报官,想来定是有紧要事。便上前搀扶起,踉踉跄跄的向着青州府衙行去。



    “苏员外,一夜辛苦了。如今粮食已经交割完毕,紧着回去歇息一下吧。”熬了一宿清点漕粮的叶念安,打了个哈欠,黑着两只眼睛说道。



    “哼!叶先生,这次苏某人认栽了,以后这官府生意,可莫要再来寻苏某。”



    苏广山也是脸色黑黄,精神不振,用力一挥袖子转身就要走。



    “咚~咚~咚……”



    叶念安本想在面子上给苏广山一些找补几句假模假样的客套话,都还在喉咙里没来得及说,衙门外的登闻鼓竟然如雨点骤落一般急响。



    “鼓声如此急重,自是有大事发生。赶紧去请寇知府!”叶念安被衙外鼓声听敲醒,浑身一机灵,连忙招呼身旁衙役道。



    昨夜寇隼亲自看着七百万石粟米最后一袋倒进府库时,天色已微亮。



    衙役离开后,叶念安也对苏广山说道:“还要劳烦苏员外稍待片刻,现今知府要审案,您也不方便走正堂出去。”



    苏广山虽然心有不愿,却也不想惹了寇隼不高兴,只得点了点头,又坐回到椅子上。



    不刻,寇隼更衣升堂,块状皂三班衙役排班肃立。



    “啪!”寇隼脆脆扣了一声惊堂木,对着堂下之人沉声说道。



    “堂下之人因何事鸣鼓,一一说来。”



    “回知府,苏员外府上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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