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审 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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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念安拖着长长的锁链,’叮叮当当’穿过村中石道。



    浑闷的擦地声响,正如封于心底久未发出、萦绕不散的呜咽。



    村尾东山巫师住处,早已拥集了无数好奇而前来凑热闹的村民百姓,一双双架在脖子上想看又不敢看的眼睛,在见到被反捆住的叶念安缓缓走近时,视线都齐刷刷地调转过来。



    叶念安平视前方,脊梁挺直着坦坦走进这个他十分熟悉的屋子,甩落身后一片聒噪。



    魏敢倚于门前像是等待了许久,见罗坤入了堂屋,立即直了直身子寻向身后之人。



    这不看还好,当一眼瞧见面前被捆之人竟是这么个眉清目秀、光清白净的少年,清澈的眼睛里透出一股深遂冷傲时,魏敢脑袋里竟无来由地闪过释比颈间那道笔直整齐的伤口。



    罗坤早已一副狗腿模样冲上前去。“魏都头,此人便是村中唯一的‘葉’姓人氏,‘葉念安’。小人按照吩咐,已将他带来,都头可随时问话。”



    话音才落,脸上假堆起的笑褶又立马拉平,对一旁的叶念安轻蔑道:“这位是火山县魏敢都头,奉命前来彻查释比巫师被害一案。”



    魏敢对石四戈微微抬了抬下巴,石四戈立即将叶念安领近两步至魏敢身侧,遂退至一米开外立定,等候差谴。



    “叶念安,适才村长说你是横谷寨中唯一的‘葉’姓人氏,可是真的?”魏敢上前发问。



    “正是。”叶念安字字落地。



    “你可知释比巫师前夜遇害一事?”魏敢紧接一句。



    原本神情淡定的叶念安听闻释比被害,心中立时掀起波浪,他想过要杀掉释比,可那夜情景他依然清楚记得,对他手上的箭矢分寸,也更有自信。



    箭矢划掉的只是师父的袖子,断无可能因此而死。虽然他不了解师父的过往,师父也确实年迈,但一身功夫终究不是村中之人能随便近得了身的,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肯定。



    “小人并不知晓释比巫师已死之事。”尽管心中疑虑颇多,叶念安还是面色镇定,从容答道。



    “哦?听闻,你曾与释比巫师有些过节。可有此事?”



    魏敢说着话,开始在叶念安周身打起圈来。



    “释比巫师权高位重,为村子庇护祈福、避祸消灾。



    念安素来对释比大人尊重有加,何来过节?”叶念安定定的语气惹来屋外一阵骚动。



    “前夜打更,小人看见叶念安神色慌忙,从释比大人家中匆匆离去。”



    也不知是哪个人冒出这么一句,像一滴水跌落进滚油中,在这群围观看热闹的村民中炸开了锅,议论声此起彼伏。



    “哎呀,他娘亲穆海棠就是在巫师接生时死掉的!”



    “就是,一出世就克死了自己的娘亲,真是天煞的!”



    “怎么不是?这就是个害人的妖胎,那场洪水可害死了多少人哇!”



    ……



    听到周围嘈杂的议论声,叶念安心中涌起怒意,对于娘亲的死他一直不愿提及,也更不愿听到。



    自己纵然憎恨释比,但他确确实实对自己有授业之恩,若非如此,当日又怎会单单割断他的一只宽袖,便愤愤离去呢?



    魏敢听到屋外愈发潮起的碎语声,脸上现出一丝烦躁。眉头渐渐拧在一处,他很想冲上前告诫这帮蠢人闭起嘴来,才不妨碍继续审问。



    可心下越是急切越是不知如何开口,皙白脸庞生生憋得通红。



    身旁的石四戈一直暗暗观察着魏敢脸色,此时见头儿跃出尴尬神态,连忙跑出来,抽出腰间佩刀顿了一下,长刃划过刀鞘,在轰乱的人群中撞击出一记清脆透亮的嚣音。



    霎时间,屋外打翻的鸟窝都被惊得一愣,不再有半点声响。



    石四戈捡着这个空当,厉声插道:“肃静!大人查案,休得喧哗!”



    顺势又指了指屋外,大声道:“方才是谁说看见叶念安来过巫师家的?快站出来!”



    此话一出,人群中自动三两一拨,瞬间分出几道,独剩下中间一个面长额窄、人中细狭的男子。此人前后张望,畏缩不前。



    石四戈忽喝一声:“这位兄台,魏都头请您里边说话!”语毕,微微躬身展开手臂。



    此人战战兢兢进得屋内,一副紧张脸色。



    “小…小人…王小巴,见过魏都头。小人…乃村中更夫…那日打更正过得两个来回快三更时走过村尾,看到释比大人屋内光亮,亦隐约听到人语。



    小人一时好奇,凑近了屋门,像是听得有人在争吵……但小人因为公事,没敢停留便往村头去了。



    哪知前后脚的功夫,就看见叶念安怒气冲冲推门而出。”



    王小巴口齿不清,磕磕绊绊把所见情景说了一番,过程中,眼睛偷瞄向叶念安,似有一丝得意之色。



    魏敢点点头,从屋外收回视线,挥手意其退下。又向对面的叶念安问道:“这王小巴所言可是当真?”



    “确实如王兄所言。”叶念安心知,娘亲在师父接生时失血而死之事全村皆晓,想瞒自是不可能,不如大方承认了下来,直接点了点头说道。



    又不等魏敢再多问一句,紧接着说:“家中娘子有孕,半夜突有抽搐,小人怕腹中胎儿有恙,前夜特来找释比大人求付保胎方子,可是释比大人还忌恨当年我爹冲撞他一事,不肯给药方。



    小人当时心起怒气,一时冲动,与他吵了两句,但仅仅是口舌相争,并无肢体冲撞!”



    魏敢被叶念安的先发制人激起了愤意,方才询问几个来回,此人都是之般从容淡定,找不到丁点虚心之迹。



    现下又抢去话头,突觉自己这个堂堂火山都头在乳臭未乾的小子面前难堪不已,心下一阵无名火起。



    “村中只有一人姓叶,那地上血字,你又作何解释?”魏敢厉声问道。



    “单凭地上血字与念安姓氏巧合就断定凶犯是小人,都头不觉得有些草率么?!”



    叶念安抬起头,迎向魏敢灼灼目光,丝毫没有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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