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大夫!”阿耿正黑沉着脸一言不发,墩子则是已经转头看向了别处,还一脸热情地高举起胳膊来摇晃招呼。
阿耿此时也循着他的视线望去。
只见温含玉在泉水边上丈余外的距离,正沿着泉水往上游的方向走,不紧不慢的脚步,就好像是饭后的踱步,悠悠闲闲安安静静的模样,与他们这些赶着吃饭洗澡然后能够早些躺下睡下、不管干些什么事情动静都大得不得了的士兵们完全不一样。
“温大夫也来洗澡啊?”墩子是个性子开朗活泛的人,虽然温含玉性子古怪不好相与,也虽然他被她打过脸面,但他非但分毫没有往心里去,反对她敬畏又热络。
这会儿他不仅热情地朝温含玉连连招手,还“哗”地一声从泉水里站起来,几个大跨步就跑到了温含玉身旁来,笑呵呵地邀请她道:“第一次在这儿遇到温大夫,温大夫要不要来和大家伙一块儿洗啊?人多热闹。”
温含玉停下脚步,看一眼泉水里无不赤着身正有说有笑的士兵们,再看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墩子,一言不发也面不改色,继而抬脚,继续往前走。
她的反应让墩子有些懵,不由得也看看身后泉水里洗得正欢的弟兄们,再低下头看看自己,没觉得哪儿有什么不对。
墩子不明所以地挠挠头,不死心,跑了两步跟了上去,又道:“温大夫自己洗多没劲儿啊不是?兄弟们都想和温大夫说说话哩!”
这一次,温含玉不仅看也不看他一眼,便是脚步都没有停上一停。
完完全全地将他无视。
墩子讪讪地摸摸鼻子,还要再劝,当此之时只听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呵斥声:“回去!”
墩子被这突然的低沉呵斥声吓了一跳,连忙停下来往后转身。
当他看到站在他身后正一脸沉色的人竟然是乔越时他吃惊不小,随即则是昂首挺胸站得笔直,无比恭敬道:“阿执将军!”
墩子这一声恭敬有力的“阿执将军”底气十足,响亮非常,一时间使得他附近泉水里正搓洗着身子的士兵们倏地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向乔越看过来的同时齐刷刷站起身,人人都如同墩子那样昂头挺胸站着,就像在操练场上列队一样笔挺,和他打招呼的声音响亮整齐到能震响整个山间,“阿执将军!”
“阿执将军也来洗澡啊!?”紧接着的是欢快的声音。
“阿执将军和兄弟们一块儿洗?”
“阿执将军——”
士兵们无不热情。
动静太大,尤其是方才那一声几乎达到震耳欲聋程度的“阿执将军”,使得已经走到前边好一段距离的温含玉不由得停了下来,且还转回身来看。
只见浅浅的泉水里齐刷刷站着一众士兵。
月光银白,皎洁明亮,能让她将月光下的景与人都一览无余。
“全都坐下!”正当此时,只听乔越陡然一声厉喝,有如在操练场上那般的厉色,与平日里操练结束后对谁人都和颜悦色的他全然不同,一时间令众士兵有些反应不过来,以致他们皆愣了愣后才又齐刷刷地坐下身,将身子浸回到凉爽的泉水里。
乔越的视线此刻霎时落到还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还发着愣的墩子,不仅面色沉沉,语气也更沉道:“你也速度回到泉水里去。”
墩子连忙跑回到泉水里,将水溅了阿耿一脸,和所有士兵一样老老实实坐下。
温含玉此时扭回了头,继续往前走。
乔越扫了这会儿像一群小鸡仔儿一样老实坐在泉水里的士兵们一眼,这才也往泉水上游方向走。
跟在了温含玉的身后。
当然,这一个“跟着”只是在阿耿这么觉得而已,其余士兵就算有人注意,也压根不会去多想什么。
墩子看着乔越渐行渐远的背影,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又抬手挠了挠头,与身旁的兄弟们道:“你们有没有觉得今晚的阿执将军和平日有点不大一样啊?”
“对对!”山子用力点点头,“往日里阿执将军虽然从来也没和咱兄弟们一块儿洗过澡,但可从来没有像刚刚那样沉着脸呵斥咱兄弟的。”
“难道阿执将军遇到了啥子不顺心不开心不高兴的事情?”竹竿边拿一块粗麻巾搓自己胸膛边道。
“可能是吧。”阿有也挠挠头,“不过高兴不高兴什么的咱也都会有,这是阿执将军的私事吧?咱还是别胡乱猜想阿执将军啥子有的没的事情了。”
“阿有说的对,咱还是别背地里论阿执将军的好。”众士兵一致赞同。
到这山泉水里来凉快凉快顺便洗去一身的汗水是士兵们一整日里身心最能放松的时刻,又因为漠谷里持续训练的日子日日如一,白日里他们一心一意训练,夜里这个时候得以放松放松的时候总习惯了找些有趣的事情来说说,才不至于浪费了这一整日里难得的放松时刻。
不能胡乱猜测阿执将军的事情,但说说那个小大夫的事情总可以吧?
而自从温含玉来到这漠谷,她也的确成为了士兵们说趣事时的好对象。
无论是她性子,还是她的身手,抑或是她的医术,都成了放松时刻的士兵们兴致勃勃谈论的对象。
“哎,墩子。”竹竿抬脚踹踹墩子,笑问道,“刚刚你不是很热情地去叫小大夫来和咱一块儿洗洗?咋个?他不搭理你?”
“竹竿你这不是问的废话?”山子擦了一把脸,“他要是能把小大夫请过来,咱现在不就跟小大夫一块儿洗了?”
墩子连着被乔越呵斥了两次,他到这会儿还是想不明白究竟是为啥,不过他还是回了竹竿的话,“平日里温大夫除了对和人切磋比划之外,好像对啥子都不大爱理会的。”
就连阿耿身上被头狼生生咬掉了一块肉,温大夫都没有过多的理会。
阿有捏着下巴认真地想了想,道:“难道是小大夫他不好意思和咱一块儿洗?”
木头这会儿也凑了过来,听了阿有的猜测,他摆了摆手,完全否定道:“大家伙都是大老爷们儿的,能有啥子不好意思的?又不是女人,难道他有的咱没有?咋可能?他还能和咱不一样?”
“人家小大夫确实和咱不一样啊。”墩子赞同阿有,“虽然咱都是男人,可咱是糙老爷们,人家温大夫是啥?人家温大夫建安城来的,细皮嫩肉的,和咱这些大老粗能一样?”
“就是!”山子也点点头,赞同道,“木头你是没认真瞅过小大夫吧?你是不知道小大夫有多白白净净细皮嫩肉,和咱一样晒着,咱都成焦炭了,人小大夫还是白白净净的,一点都没被晒黑!”
“让咱都觉得太阳好像他亲爹似的,只晒咱不晒他。”
竹竿这话让大家伙儿都笑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说小大夫为啥不爱理会咱啊?一起洗洗澡说说话能咋子的?该不会……”
“该不会啥?”
“该不会小大夫是害怕咱看到了他身体之后会对他想干啥干啥吧?”阿有忽然来个大胆假设。
“可拉倒吧!”墩子一巴掌糊到他脑瓜子上,“咱都是男人,爱的可都是胸大腰细的女人!谁会对男人生这种心思!?”
“他们读书人有句话叫啥子来着?饥……饥啥来着了?”
“饥不择食!”
“对对!饥不择食!就是饥不择食!咱还没到那地步!”
“男人对男人生心思,那是人干的事!?”
“那就不是男人!”
“不对,那就不是人!”
“……”阿耿挪到一旁默默洗,一言不发。
“得得,这些话咱自个儿说说就行,小大夫虽然人冷了点,可也是个地地道道的好大夫不是?”
“咱就也说说而已,自己乐呵乐呵。”
“好了,洗好了咱就回吧。”
回去的路上,墩子还在想着方才温含玉无视他以及乔越呵斥他的事情,只听他低着头自言自语道:“温大夫不愿搭理咱,阿执将军也不愿和咱一块儿洗,难道他俩是要一起洗?”
阿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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