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老枫树底下,拐角的墙根边,池塘边,大路边,哪哪都是看稀奇的人。
而这时候,老杨家后院西屋喧闹散去,竟然成了最冷清的地方。
杨华忠和杨华洲老哥俩忙了好一阵,早上又喝了不少酒,孙氏和鲍素云分别拉着他们回家去歇息去了。
廖梅英和曹八妹这些孙媳妇们收拾完了碗筷,也都各自回家照看孩子,做家务去了。
杨永进他们这一辈的人几乎倾巢而出去了昌乐县送亲,包括峰儿铁蛋鸿儿他们。
于是乎,这老杨家后院就只剩下这几号人物:
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东屋里发呆的谭氏。
聋哑金氏和杨永青的闺女。
杨华明和刘氏夫妇。
原本荷儿,康小子和菊儿她们都回来吃酒席了,但吃完酒席菊儿一家就回了镇上。
荷儿和康小子跟着菊儿他们的车一块儿回了镇上,连晌午饭都不吃了,原因很简单,每年瓦市蔬菜水果生意最好的时候就是临近年关这一个月。
从搭上腊月初头一直延续到年三十的上午,生意都好到爆。
就拿今个他们姐弟回来吃酒席耽误的这半天功夫来算吧,最起码耽误了两百文钱的赚头。所以晌午饭都顾不上吃姐弟俩就匆忙赶回镇上去了,这一去等到再回来,就是大年三十的晌午,然后过完正月初六,他们姐弟又得回镇上。
西屋三丫头的闺房里,杨华明和刘氏两口子站在空荡荡的屋子中间,两口子破天荒的没有吵架。
看了好一阵后,杨华明长叹一口气,“这屋里就跟被贼偷了似的,就给咱剩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把凳子,空落落的,怪难受的。”
刘氏环顾四下,感觉跟杨华明差不多。
回想前阵子给三丫头准备嫁妆,西屋这几间全给塞的满满当当的,甚至还把对面谭氏东屋隔壁的两间空屋子借过来临时放三丫头的嫁妆。
那会子杨华明每天从道观回来,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参观这些满满当当的嫁妆,东摸摸西瞅瞅,心下盘算着,脑子里幻想着,心里乐着嘴巴咧着,小曲儿哼着,走哪都觉得腰杆子硬。
因为他杨华明嫁闺女,竟然一点儿不磕碜,这么多嫁妆,嘿嘿,就算是县太爷嫁闺女也不过如此吧?
“哎,这嫁闺女就是这一点不好,连人带东西都是给别人家准备的,再隆重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要是娶媳妇就不一样了,啥玩意儿都是往自家里搬!嫁闺女,哎,可惜啊!”杨华明环顾四下,又发出一番感慨。
刘氏心里也空落落的,但她的空落落跟杨华明不一样。
“横竖这些东西都是给了咱闺女,将来也是她在用,我倒觉得这挺好。”刘氏道。
“要是真娶回媳妇来,媳妇仗着这些嫁妆老有底气了,在咱头上作威作福,东西也一件落不到咱手里,那也是白扯!我还是觉得给闺女更好,没啥可惜的。”
杨华明横了刘氏一眼:“ 一眼:“就算媳妇的东西不给咱,可那好歹会留给咱孙子孙女啊,肥水不落外人田。”
刘氏也扭头打量着杨华明,扯着嘴角讥笑:“杨老四你光顾着心疼嫁妆,就不舍不得闺女?到底是闺女的舒心日子打紧呢,还是那些笨重的嫁妆重要?”
杨华明毫不犹豫道:“都打紧啊!”
刘氏又道:“好,闺女是你生的,可那些嫁妆却不是你备下的,准确来说,一半咱是用女婿送的彩礼来置办嫁妆,还有一半是晴儿添的,除此外三丫头压箱底的首饰和银子,都是咱老杨家各房还有老太太给的,真的拿着算盘细算,从你这个亲爹老子兜里掏出来的子儿要是超过三两银子我就用脑袋走路,腚儿眼吃饭!”
杨华明气得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找不到半句话来反驳。
为啥?
因为这婆娘说的都是大实话!
“你长一张破嘴就数落我的时候厉害,那你自个呢?你又贴了多少给三丫头?”
“我再咋样都贴的比你多,我和荷儿康小子把去年一年瓦市赚的银子全给三丫头添妆了,一共九两!咋样,你跟我们娘几个比?你比得过嘛!”
杨华明的气势瞬间矮了下去。
确实比不过。
“不管咋样,我也算尽力了!”他嘟囔了几句,摆摆手狼狈逃出了西屋。
刘氏朝着他背影得意的哼哼了声。
转过身去的时候,刘氏来到三丫头昨夜睡过的床边,看着这睡过的旧被褥和洗得发白的枕巾出了一会儿神,她拿起枕头抱在怀里轻轻闭上眼,眼角渗出两颗泪来。
而屋外,杨华明也没去别处,蹲在院子一角那一丛水仙花边默默抽着旱烟。
这些水仙花是三丫头种的。
他还记得当时的情景,那天他从道观回来饿了,想弄个炒辣子吃,到处找蒜头。
然后看到了一堆胖鼓鼓的蒜头,随手剥了几颗下锅,结果那丫头回来看到了,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搞了半天才晓得原来那不是蒜头,是她从绵绵那里弄来的水仙花种子……
如今这些水仙花在院子里安下了家,每年初冬的时候开始开花,一整个隆冬院子里都香香的,白色的花瓣儿黄颜色的花蕊,在寒风中倔强的挺立着,就像他那个刚刚出嫁的闺女,从小到大都无人问津,像这花儿一样在角落里默默的生长,终有一天长成让人惊艳的大姑娘。
……
相对于老宅的冷清,村口杨华忠家却很热闹。
为啥这么说呢?
因为不仅大安他们回来了,小朵夫妻俩带着娇娇也在。
杨华忠不用去送亲,但早上喝多了酒,也在后院睡觉。
堂屋里,孙氏娘几个坐在一块儿嗑着瓜子烤着火随意拉着家常,享受着久违的天伦之乐。
人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会子孙氏,杨若晴小花小朵三姐妹,四个女人了。
骆宝宝,福娃,娇娇,啧啧,七个,这得唱两台大戏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