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舌战宰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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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明远斜着身子,看了一眼中官跑去的方向,然后又转过头来,缓缓地走在大明宫里,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当他来到紫宸门前时,一个小中人跑了过来,何明远本想拦住他问问情况,没想到那人却是来找自己的。

    “何员外且慢!”小中官喊道:“何员外,呼!何员外,圣人有事相商,还请何员外回紫宸殿议政。”

    “议政?”

    何明远还未来得及问,那中人再次启动,跑了出去,看样子应该是往中书省去了。

    “既然是大事,应该是要去宣宰相吧?怎么连我这个六品的员外还要参与?李隆基怎么想的?”

    何明远将信将疑的往紫宸殿走去,不一会儿,中书门下,翰林院,御史台的人也来了。

    几十名官员陆陆续续像何明远一样,心中满是疑问,像这么大规模的议事十分少见,外敌入侵?出击突厥?帝国大大小小的事务在他们脑子里过了个遍,待见到皇帝,他们才知道,原来是蝗灾。

    面对这样的消息,李隆基表现地十分悲怆,脸上写满了愧疚。

    难道是我德行不足吗?难道是我治国有误吗?怎么仅仅继位三年,就闹成了这个样子?

    面对上天的惩戒,天子只能是素服避殿,乞求皇天的庇佑。

    这样的举动在现在看来可能十分可笑,但在古代却不得不如此,毕竟谁也说不出来蝗虫是个什么东西,儒家只好用自己的臆测来断定这是来自于上天的安排,上天的安排不够他臭屁的?

    何明远虽然是最早到的,但由于他的地位很低,既不算言官,也不算台郎,不过是尚书省兵部下的一个小小的员外郎,何况还是圣人给的恩典,所以只好坐在了最后面,听着这帮国之栋梁们叽叽喳喳地讨论。

    担忧着有之,急呼者有之,哀鸣者有之,痛哭者亦有之,但却没有一个能处理这件事的。

    何明远看到这副局面,不禁摇起头来,心里暗自骂到:这群该死的腐儒。

    这种只尊道德,注重修身养性而偏废百科的学派,虽然可以安邦治国,但并不能让天下变得更好,因为道德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在我们的道学家们看来,即便是学习百科阴阳之学,必须以修身正己为第一位。

    因为没有好的德行,就算是有渊博的知识,只能为害而不能为善,这是我们大伙儿从小就被众所周知的事情。

    如果在道德和百科面前,他们一定是要选择道德的,所以天下就成了这副模样。

    这些通晓古今大义的大儒们在面对俗务时,一窍不通,还妄自尊大。

    于是在千百年后,面对东洋,西洋的坚船利炮,他们仍然能通过他们的大义来让统治者相信:民气可用。

    有了民气,即便是大刀长矛,也可以击败那些手持线膛枪的红毛鬼。

    结果呢?丧师辱国,为天下笑。

    就在人们议论纷纷的时候,何明远站了起来,高高的举起了手,说道:“臣有一言!”

    声音不大却人人都能听得到,人群之中,有一个熟悉的面孔正看着他。

    敬让认出了他,他早就听说了何明远的故事,对于皇帝的偏袒,他也无从指谪,毕竟没有证据,虽然在古代那个疑罪从有的时代,可以通过严刑拷打来让他认罪,但只要他对圣人还有用,那就可以留此人一条狗命。

    不过让他想不通地是,为什么何明远会掺和这件事,议政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如果被采纳了,出了岔子,那是要负责的。

    个人的一件事,负责顶多是生命级别,朝廷,一个国家的大事,那是要决定成千上万人的生死的,他为什么要站出来?老老实实去赚钱不好吗?还是说,这也是和赚钱有关的?这让敬让十分费解。

    李隆基紧锁着眉头,跟随着众人的转身,把目光锁定在了大殿最后几排的位置上。

    “何明远?你……你有办法?”李隆基也不敢相信,让他来议事不过是走个过场,一个商人,竟然要参加国家大事的决策?这让他感到哭笑不得,但既然人家开口了,就得让他说下去。

    何明远说道:“臣以为,应当捕杀蝗虫。”

    他这一句话,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大殿中立刻充满了诟骂声,讥笑声。

    “捕杀蝗虫!他莫不是疯了?蝗虫是好抓的吗?如今蝗虫满山东,是靠人能抓过来的吗?”

    “蝗虫乃上天降下的警示,是警示咱们应当反省自己的过错,你如今把上天的警示给捕杀了,莫非是在质疑上天?”

    “一个小小的六品官也敢在此大言炎炎?”

    “这不是那谁吗?他怎么也在这儿?”

    面对众人七嘴八舌的质问和诘难,何明远厉声吼道:“今蝗虫山东,河南,河北之人,流亡殆尽,哪能坐视蝗虫啃食粟苗,就算除蝗不尽,也好过养以成灾吧!”

    听到这句话,众人才稍稍变得安静起来,万事终究胜不过一个理字。

    就连姚崇也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他发现,这个小子不简单。

    就在众人哑口无言之时,坐在姚崇旁边的卢怀慎开口了。

    “夏日,本万物生长之机,杀生不祥,恐有违时令,今蝗虫浸多,杀之恐伤和气。”

    何明远早就料到了他要这样说,不假思索的说道:“昔日楚庄王吞食水蛭而医治好了疾病,孙叔敖杀蛇而致福,相公认为杀蝗会伤和气,难道就忍心看着百姓饥饿而死吗?假使杀蝗有祸,那就让姚相公来承担!”

    姚崇听到这话,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一时竟无言以对,自己身为宰相,朝廷就算因为杀蝗致祸,那也是应当自己来担当的,何明远位卑职小,还轮不到他。

    一旁的卢怀慎本来打算辩驳,可仔细一想,不忍心杀蝗虫,难道就忍心让百姓饥饿而死吗?那自己和杀手又有什么区别。

    听了这番辩论,李隆基向两位宰相问道:“二位觉得如何?”

    只见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臣以为何明远之策可行。”

    李隆基欣慰地点了定头,说道:“那好,中书省拟旨,令御史督山东诸州县官吏军民,捕杀蝗虫。”

    “臣遵旨!”

    敬让转过头去,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何明远,他现在越发看不懂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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