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彦博?
即便文彦博名声并不是太好,但在北宋,也是数得着的名相。李逵原先的梦想可不是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而是想混个一官半职,走出小山村。后来发现读书也挺难的,万一考不上,或许可以走梁山路线。
毕竟,做生意哪里比得上黑吃黑来的收益大?
这样的人,有一天一位曾经位高权重的前相公说他是文彦博第二,李逵岂不是要笑开花?
即便本事不如人家,就是岁数赶上人家,也足以让人欣喜不已。文彦博如今已是九十多岁,还能吃能睡,这份福气一般人就羡慕不来。
和李逵一样,文彦博曾经也有过稍微被军汉冒犯,就将军汉打死的先例。
当然,李逵的身份是无法和文彦博相提并论的,当年文彦博鞭杀军汉,又杀鸡儆猴的时候,文彦博那时候已经是高官了,而如今的李逵因为作死成了底层文官。
陈旷提醒李逵:“按照大宋律,官员在丢失、无意损坏官身公文之后,会应该回到吏部接收惩罚,然后等待下一次的任命。”
“乾夫说的有道理,我得会京。”李逵还不清楚这个章程。他属于那种考中了进士之后,就彻底堕落的家伙。再说了,李逵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的官身公文竟然还有被人撕毁的一天。他压根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麻烦。
而陈旷不一样,大宋的科举成熟起来,也就是百年左右的时间,太祖太宗那个时代不算,真正完善还是在真宗时期。
科举为大宋输送了大量的人才,而且也给了平民跃升为士大夫阶层偌大的希望。但科举走到最后的人,大部分还是官宦子弟。最多三成的平民子弟才有希望通过科举获得官员的身份。
而陈旷就是官宦子弟,他对于官场的了解要比李逵清楚的多。
要是说点别的也就算了,让李逵回京,绝对没有可能。但这事有个人不能答应,郝随跳起来,就差指着陈旷破口大骂:“咱家已经有了稳妥的办法,你一个小小的蓝田县令,难道还要管到咱家的头上不成?”
陈旷一摊双手,也不生气,却给人一种爱莫能助的表情:“可是官员在上任之前失去了官身公文,按例已经是候补官,吏部会通过上报之后,酌情安排。一般会降品级,然后再委任,需要去京城备案候补。”
“人杰的官身文书可是秘书省签发,都事堂盖印,吏部行文。你以为是普通的官身公文损毁那么简单?”郝随气恼地一屁股坐在席上,也不看陈旷,大口喝着凉了的茶汤喘气,显然被气得不轻。
李逵并不认为回京会造成多大的麻烦,当然,这个结果对郝随来说风险极大。他当即拿出了金牌,告诫李逵:“人杰,你即便想要回京,还请安安稳稳的到了阳泉县上任之后再去,到时候就祸害不到咱家了。咱家拿着这面金牌,就是要亲眼看着你接了阳泉县的职。”
金牌很朴素,连条张牙舞爪的金龙都没有雕篆上去,看着很素。可是其背后代表的权力,还是让李逵只能接收。
他很沮丧,自己连个县尉都混成了候补的,似乎绍圣元年对他不太友好。
而陈旷直勾勾的盯着郝随手中的金牌,视线随着郝随的动作而转移。他内心生出一丝浓烈的无力感,他之前还在为李逵的不幸遭遇惋惜。看到金牌的那一刻,发现李逵即便是成为绍圣甲戌科第一个被贬谪的同年,其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要比他高得多。
甚至陈旷多少猜测到,李逵的贬谪,说是贬谪,更可能是皇帝对李逵的保护。同时他也非常好奇,李逵到底在京城闹出了多大的乱子,才让皇帝用御用金牌来押解李逵上任?
至于李逵候补官的身份,根本就不重要。
候补官,对于大部分官员来说,绝对是一段非常难熬的经历。
尤其是恩荫官,候补一段日子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对李逵不存在这种情况,他是进士,大宋的冗官虽严重,但也不会在进士头上故意刁难。毕竟,对于大宋来说,士大夫和皇帝共同治理国家已经是国策。进士是士大夫之中最为精英的人才,任何浪费人才的行为,对朝廷来说都是无法忍受的损失。
郝随不怕别的,就怕李逵回去。
李逵怎么出的京城,别人不知道,郝随能不知道吗?
太后装病,用死来威胁皇帝……要是这个人是宰相也说得过去,可李逵当时是个什么官?七品文官而已。
这货要是回到了京城,郝随这个明面上护送,暗地里是押解的监军,就要倒血霉了。
陈旷小心翼翼的偷偷看了一看郝随,随后又看向了李逵,莫名的为自己忧伤起来,难道这就是进士及第和进士出身的差距吗?
秘书省签发,这好理解,李逵是秘书省的官员,在直秘阁这个贴职没有被撸掉之前,他的调任,需要直属衙门签发,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都事堂盖印也说得过去,都事堂虽说是宰相的官府,但如今的宰相兼尚书右仆射,秘书省的官员调动宰相也要点头,至于最后一个吏部行文,也是正常流程。
可是加在一起,就让陈旷羡慕起来。
人和人,都是不一样的。
如果把李逵换成陈旷,郝随根本就不会在意。
可李逵就不一样了。
这货要是去了京城,向太后装病初愈,或许真的要被气地卧床不起了。太后心里不痛快,要闹腾,头痛的肯定是皇帝,皇帝要是不痛快了,朝廷的官员也就算了,但郝随这个宦官肯定要承担所有的后果。
所以,郝随不得不着急,对于皇帝来说,郝随有用,才会施舍一些权力。可一旦郝随的用处没能提现,却还惹的自己尴尬,那么郝随活着都没有多大的必要了。
被郝随死命拦下的李逵,终于在蓝田安分了一些。
也不能说安分,而是他被郝随收罗的一些战略物资给吸引住了。
突火枪。
这玩意好玩,和烟火似的,晚上玩耍,绝对有意思。李逵小时候家里穷,他记得自己在后世的记忆中,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放烟火,也只有羡慕的份额。而突火枪,当成武器绝对是武器中失败品,烟火里的鼻祖,把这当成后世记忆中非常经典的一款烟火——夜明珠,就非常妥当了。
唯独让人失望的是,作为武器,突火枪的杀伤距离只有一两丈,这玩意点着了就像是喷子,一股脑的将火药喷射出去。
伤人不太利索,但是吓唬人的效果或许不错。虽说突火枪是一种失败的武器,但突火枪的地位也不能忽视,这是火铳的原型。
还有震天雷。
火药既然已经被研发了出来,点上导火索,扔出去爆炸的罐子,自然也不能少。同样,因为工匠们加入了太多的碎瓦砾,让这种武器的威力大大减小。而且只能作为守城只用。西夏战场已经成了大宋新式武器的试验场,虽说效果不好,但大宋似乎也不在乎。
李逵甚至见到了一个大家伙——火箭。
火箭不是后世的那个火箭,更像是后世的火箭炮。不得不说,大宋不缺少想象力丰富的工匠,用长毛竹杆掏空后,将火药作为助推剂的原始火箭炮就出现了。
但是同样不好用,落地之后,这玩意不会爆炸,就只能燃烧。
此时李逵正闲得无聊和工匠头子掰扯:“为何头部不加火药包,等落下的时候,哐——一声爆炸?一炸死一大片?”
做过几天少府的李逵享受惯了被工匠们仰慕的目光,却遇到了个冥顽不灵的糟老头子工匠。对方丝毫没有工匠精益求精的觉悟,反而像个骄傲的发明家,眸子中透着智慧的骄傲,对于李逵这位文官的建议非但不去想着采纳,反而不屑道:“这不是用来爆人的!”
李逵大眼瞪小眼的瞅着工匠,他就想不明白了,火箭弹不好吗?非要弄个不靠谱的燃烧弹,在凝固汽油和白磷出现之前,燃烧弹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对方还很自满道:“大人不懂火药,就不要建议了。”
说完,老头自顾自的抱着大宋般火箭走人了。
实际上,还有一种火箭,就是将火药绑在箭矢上,用弓射出去的火药武器。
同样没有任何杀伤力,唯一的目的就是火攻。攻击的目标也多半是粮草。可宋军根本就靠近不了西夏的粮草堆放处。也是毫无用处的武器。
火箭的出现也是这样。
这让李逵很不满,他什么时候被这个时代的工匠鄙视过?
走到老头面前,悠悠道:“要是真对准了粮草堆,你敢保证一定能射中?”
别开玩笑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大宋的火箭虽说有后世火箭弹一样的理念,但在工艺上非常粗糙。别看攻击距离超过一里地,但由于火药的成分不稳定,加料的数量有偏差,甚至因为外形的不靠谱,大宋版火箭经常是飞出去连个影子都看不到,更不要说落点准确了,和突火枪一样,这也是个唬人的玩意。大宋的火箭,一旦点火,攻击长度不确定,可能是一里,也可能是两里。取决于火箭装填的火药是否争气,很玄幻。
能够制作火药武器,老头在工匠中绝对属于拔尖的存在。但想要让这个时代的热武器靠谱,做不到。
李逵问住了老头之后一转头,丢下一句话:“过几日爷们给你整个大玩具出来,让你明白,火药不是你这么用的,白瞎了这么贵的物资,放你手里,简直就是糟蹋了。”
没有公文,李逵也去不了阳泉县,只能在蓝田耽搁下来。
他估计往来京城的信使要带来新的公文,至少要一个多月。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李云带着人训练。而李逵完全沉寂在了玩火药带来的快乐之中。
后世一个男孩,没有用滑炮炸过茅房,就不敢说自己有童年。在大宋,玩不转火药的武将,同样是个跟不上时代的老古板。
青铜冶炼非常简单,只要会铸造庙宇的大钟,就能铸造出合格的火铳。大口径的火铳就是臼炮,填入火药,加入石子之后,这种看似不起眼的武器,能够在短时间内造成成片的杀伤力,是突火枪这种武器永远也不可能达到的高度。
而手雷也要比防守的震天雷来得更轻便一些,投掷起来也会更远。关键是通过铸造外壳之后,手雷的稳定性也大幅度提高。
至于火箭,突火枪这类的玩意。
李逵压根就不会对其抱有希望,都扔了。大宋的军队别看火药的杀伤效果不大,但使用量却非常惊人。李逵的改造计划并没有被工匠们拒绝,反而习以为常。因为工匠们也经常遭受军队将军们的怒火,魔改各种火药武器。突火枪就是个竹管子塞上火药的喷火枪,还经常伤到自己人。至于其他奇葩武器,永远都是动静要比效果大,对于军队来说,也是聊胜于无的玩意。
终于在一个半月之后,李逵带着十二门碗口大小的青铜火铳,还有数量惊人的火雷离开了蓝田县。士卒们对危险性很高的火药武器都带着巨大的恐惧。至于李逵为什么没有用铁作为火铳的铸造材料,主要是大宋的铁器成色实在太差,比不上青铜强度高。
从蓝田出发,要去延安府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向导,一路往北走就行了。
事实上,李逵就是这么干的,他手上有舆图,加上后世也去过西北,根本就不稀罕带向导。可走着走着,他发现不对劲了,沿着洛河行军数日之后,按理说应该快到延安府了,可却发现似乎错了,为什么他没有看到黄土高原?
那种荒凉的记忆为什么对上不上?
连李逵也没有料到,大宋的黄土高原竟然还有树,虽然稀稀拉拉不成片,但真的是树。
对着舆图运气之后,李逵收好了舆图,自信满满道:“快到了!”
但心中却慌地一逼,他竟然迷路了。后世陕北开车都走过好几趟,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地方,如今却被一张只有几个小山头的舆图给难住了,他能丢得起这个脸?更气人的是,北宋和西夏五十年的战争,把西北彻底打成了一片狼藉,路上竟然连个问路都没有。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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