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我们要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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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奶奶昨天是去不丹了,见着了阿隐的父母,也是上一任族长,告诉他们伯姬果然成为了阿隐,监国公主的老祖宗的血脉彻底苏醒了。夜里回到村里,刚准备和阿隐说一说她父母的事情,却四下找不着人。和巴丹的阿妈一沟通,便知道这白天里阿隐又带着巴丹从村子后面溜上山去了。



    平日里阿隐带着巴丹溜达到了晚上总是要回来的,木奶奶在公主洞里待了一夜,祈求山神保佑,也许这姐弟俩只是稍微贪玩了些迷了路,不要碰上野兽或是意外。



    苦等了一夜,人都不见回来,木奶奶是真的着急了。正准备去找村里几个爬山的好手让他们外出去寻去,还没走出院子,就看见有两个猫着腰的身影正轻手轻脚地往院子里来。这孩子,真是把奶奶急坏了!只是,怎么还带了一个少年回来?



    “咳咳,站住!”



    木奶奶的声音!



    阿隐好看的眉毛拧在了一起。哎,怕什么来什么。本想着巴丹若打听到木奶奶已经回来了,我便先一个人去找木奶奶给景末的出场铺垫一下。这下可好,阿隐苦恼着挠了挠头。“嘿嘿,木奶奶!哎呀,这,这么巧啊!”



    景末在一旁听到阿隐这句话,差点笑出声来。听阿隐和巴丹一路嘀嘀咕咕说要怎么瞒过这位木奶奶,就知道这是位我们藏夏村子里大爷爷一样的人物了。



    “还巧呢!”这孩子,这话说的!木奶奶眼睛瞪大了,差点穿不上气来。



    “木奶奶,您也刚回来吧~”阿隐赶紧迎上去,给奶奶抹着胸口,“所以巧呀,我和您说,这,”阿隐的嘴变得格外的乖巧起来。



    木奶奶有些生气地推着她,不让阿隐扶着。拐杖在地上一跺。



    阿隐也知道事情厉害了,便索性装起害怕来,“我们昨天遇上雪豹了!!!”说罢还悄悄偷看木奶奶眼色。



    “什,什么?”木奶奶本来都已板起了脸,准备开始教训阿隐了,听到这句话可大惊失色,杵着拐杖的手也微微颤抖了起来。神山上的豹子?那,那可是传说中神将的座骑,令人又恐又惊的神兽啊。老人们代代相传的故事里,那些雪豹有仙法,隐匿身形在冰雪与碎石之中,常人根本看不见他们,而它们同时又凶猛异常,速度极快。可以说山隐族里最厉害的登山人遇到这雪豹,也只有献上性命的份儿了。



    “真的?那你们,你和巴丹,”木奶奶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了,赶紧抓起阿隐的手,围着她转了一圈,想要看看这宝贝族长身上是否掉了哪块肉。



    “还好我们厉害呀。不过要多亏了这位兄弟呢!”阿隐早就想好,景末是她和巴丹的救命恩人,木奶奶不会为难他的。



    “什么兄弟,阿隐你再这么说话,之后那些戏文我可都要没收了。”木奶奶瞪了阿隐一眼,这个女娃娃,和男孩子称兄道弟的,真的是成何体统。她看向景末。



    “木奶奶您好,我是李景末。”景末赶紧给这位奶奶抱手聚了一躬,希望奶奶不要为难阿隐和巴丹。



    “李景末。”木奶奶重复了一遍景末的名字,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什么。藏夏村在山口外的事情,木奶奶的叔叔一直都是知道的,这才安排了山隐最精壮勇猛的成年男子们每一代接替着最早护着公主长女过来的那只精锐队伍的角色,担当起守护族长,守护村子的重任。当时一行人虽然行踪隐秘,但也有五十余人,一路从漠北移动至这古格雪域,若是被有心人盯上,也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了。只是叔叔并未搞清楚藏夏村里的人为何时常入山刺探山隐的消息,不过来者不善,基本都被处理掉了。阿隐族长还小,多年来也并未有人来犯,故而这个消息木奶奶也从未和阿隐提起。



    山隐一族对山外之人素来保持高度的警惕,百年来,往往都是族人内部通婚,原本大家都是服饰公主的侍卫随从,互相之间并未有任何血缘关系,固然也从来没有什么忌讳。木奶奶仔细地把这少年从上打量到下,实在拿不准他是否就是叔叔嘴里说过的雪域里唯一的敌人。



    “其实是阿隐和巴丹救了我。”景末见奶奶满眼狐疑,十分犹豫,心想定是对他的来历起了疑心。



    “我和巴丹还是就去那些老地方准备采点甘霖草吃,可是听到景末从山坡上滚落下来的声音,这才跑过去。只是,”阿隐赶忙把话题接了过来,怕景末说出什么木奶奶不喜欢的事情,那可就糟了,“只是,我们刚准备就地分别,带着巴丹回来的时候,我便看到了那豹子。它还带着两只小豹子,所以大概它们也是饿了。”



    景末第一次听说还有两只小豹子,吓得回头瞧了瞧阿隐。阿隐向他点点头,之前没告诉他,也是怕他担心。



    木奶奶点点头,若是阿隐,能发现雪豹是自然的事情。“可是那豹子凶猛,”木奶奶还是心有余悸。



    “是啊,那豹子从喉咙里发出的低吼,一阵一阵的,我和巴丹都吓坏了。景末挡在我们前面的,后来,也是他吓退了它们。”



    景末被夸得怪不好意思的,本想反驳,看到阿隐对他轻轻摇了摇头,他也不再多说。



    “那真的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我们山隐要感谢你。”木奶奶郑重地对景末微微弯了弯腰。



    “奶奶,巴丹倒是睡了一夜,我和景末守着他,一夜都没合过眼呢。所以我才把他带回来,想说他也是保护我们,休息好了再回家。”阿隐见这情势一片大好,抱着木奶奶的手撒起娇来。



    “这倒是,不过你保护巴丹也是对的。那快回去补一觉,起来后我给你们做些东西吃。”木奶奶摸了摸阿隐的脑袋,这大半年,阿隐似乎高了不少,“这位小伙子,你就睡我屋里吧。”



    木奶奶把景末安排好,见阿隐也睡下了,这才去公主洞里感谢山神。



    阿隐早已沉沉地进入梦乡了,可是景末却还是想要早些回到家里,让父亲母亲安心。这不,才躺下一会儿,翻来覆去地便又坐起来了。景末穿好布鞋,把匕首又放在了脚踝那儿同样的位置上,准备出去找木奶奶问路。



    出门的时候正碰上木奶奶从一个洞口走出来,“咦?”



    “木奶奶您好。”景末连忙作揖。



    “怎么,睡不着啊。”木奶奶关切地看着他。



    “嗯。”景末想了一想,整理了一下才又开口,“木奶奶,方才阿隐说地都有些夸大了,主要还是阿隐救了我。我昨日是想要独自攀登神山试试看的,不想在一个山口上掉入了一条冰裂缝,之后便滚落入阿隐他们在的那个山谷。”景末是个实在又诚恳的孩子,不愿瞒着一丝一毫。



    “嗯。”木奶奶欣慰地看着他,心里觉得是个好孩子。



    “后来,其实也是阿隐发现了那只豹子,我和巴丹都还什么都没有看见。”在景末心里,阿隐这是救了他两次。只是他有所不知的是,吓退豹子的事情,若不是阿隐与他一起并肩搏斗,想来并不会那么顺利。



    “只是,我掉下来的那条裂缝没有办法再原路返回了。所以一时间,我也无法找到回家的路。阿隐便说,族里也许有常常登山的勇士们会知道从这里去往我家的路,所以我也才和阿隐一同回来,打扰您了。”景末明白,山隐不喜外人,所以他也不愿让阿隐为难,自己硬着头皮问问看是否能有人给他之路。



    “原来如此。”木奶奶这才把阿隐他们昨日的奇遇拼凑完整了起来。看来下次阿隐再带着巴丹出行,自己得找个族里最强壮的护卫暗中去护着他们。昨天的事情,若不是有这位少年在,估计这两个孩子也是凶多吉少。



    “这不难,村里人出行的路线我也是都知道一二,不知道你的家在何处,如果我不清楚,我会帮你找人询问。”想到这儿,木奶奶对景末越发亲切了起来。



    “谢谢奶奶!景末是山脚下的藏夏村人。村子紧贴着一出山口,与古格都城方向也不远。”景末连忙把自己知道的信息都告与木奶奶。



    藏夏!



    藏夏村!



    木奶奶听到景末嘴里的藏夏二字时,后面的便再也听不进去了。这位少年,是藏夏村人!!!



    木奶奶垂下眼帘,假装思索。可是拄着拐杖的手却默默地攥了起来,攥进到指甲快要陷进了木头都不自知。叔叔,叔叔说的藏夏村。就是那个跟着山隐定居雪域,百余年来不断派人进山打探山隐一族消息的藏夏!那么他,就也是藏夏的探人或者刺客了!



    木奶奶忽地抬头皱紧了眉头,狠狠盯着景末。左手悄悄地背向身后,以便随时拿出发出信号,让山隐护卫迅速集合来此地,保护阿隐。



    景末有些局促,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得奶奶不再亲切,反而是凶狠无比地看着自己。景末有些尴尬地低下头,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木奶奶见此人并没有任何动作,稍微放下心来,她一个老人对上这一个年轻力壮的少年是没有什么胜算的,不过眼前的这人,仿佛是真的迷了路。不过,不可轻信,也许是想先取得阿隐的信任,从而带他入村!



    “木奶奶,我,是否说错了什么话?昨日破晓的时候,我瞒着家里人出来第一次登山,他们并不知晓,所以到现在见我未回去,可能着急得很。我也很担心他们。”景末鼓起勇气,向奶奶解释道。



    “这是你第一次登山?你多大了。”木奶奶冷冷地问了一句。



    “景末刚刚过了十二岁生辰。是的,家里的父母从不让景末登山。所以,所以我才不知道路也不知道如何徒步冰川,这才跌落。”景末有些紧张。



    这孩子说的倒是都挺合理。可是总觉得不能放心,就像刚才,自己若不是正巧告拜山神完毕出来,他不就一个人出了屋子,谁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去了吗!想到这里,木奶奶的心又沉了一分。也不知道是不是看见我,才会说是向我来问路的。



    景末并不知道木奶奶此时心里在挣扎些什么。藏夏与山隐之怨,由于他父母的全力反对,从而长老们和村民也都从未向他提起。景末的父母,也许还有一些藏夏的村人也是这么想的,希望这所有的家丑国恨能够在这百余年后罢手。再深的仇恨,也斗转星移了数百年。灭了西夏的元朝也已不复存在,哪怕是现在退回蒙古做了北元,也已经再也无法祸害西夏子民了。成吉思汗的陵墓都也已无处可寻。为何藏夏的族人,就不能做一个普通的村民呢?



    “阿哥!”巴丹从他阿妈屋里跑出来,见着景末与木奶奶正说着话,一蹦一跳地跑过来了。



    “阿哥是要回家了吗?”巴丹抓了一把奶渣,往景末手里塞了很多。



    “是啊,阿哥的阿爸阿妈也在家里等着呢。我正在和木奶奶问路。”景末宠爱地摸了摸巴丹的圆脑袋。



    木奶奶一时拿不准主意。叔叔说过藏夏是山隐最大的威胁,不过藏夏的确数年并未来犯,最近出去探路的护卫小伙子们回来也都说没有遇到过可疑地登山客或过路人。这个孩子,阿隐和巴丹都很信任他。对了,阿隐信任他。若这孩子有别的心思,阿隐应该能看出来。既然阿隐都能选择把他带回来,那他说的应该的的确确是真的。想到这里,木奶奶才总算松了口气。



    木奶奶也摸了摸巴丹,告诉景末回去的一条隐蔽的小路。在景末上路之前,木奶奶再三地叮嘱他,山隐一族百年隐居于此,不希望被世人所打扰。还请景末为了继续保护阿隐,保护巴丹,而保守住山隐的秘密。景末郑重地点点头,深深地与奶奶聚了一躬。牵住巴丹的小肉手,让他和阿姐说他先回家了,以后,他一定会来看他们的。



    只是木奶奶万万想不到的是,阿隐竟看不透景末。



    也许是那山神的安排,也许是因为旁人不愿他们苦恼而对他们的守护。



    所幸这两个孩子都因缘际会地竟从不知晓对方的村落就是自己族人的宿敌,而他们的偶然相遇,和在生死与共之后,下意识所选择的互相信任,让两个村落都避免了诸多能够导致全族倾灭的矛盾。



    历史从未停止过前进。



    这一年,说起是北元的元年,但其实是元朝无奈覆灭退回草原上的最后一次喘息。



    而这两位雪域的孩子,也在这一年开始感受到命运的洪涛汹涌,将他们带领去一个,又一个选择的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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