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鼎王先起了筷子,道:“很久没有跟你们一起吃饭了,尤其是你,自从离开东明之后还是第一次回来!”
这话自然是对大皇子说的,他没有叫他的名字,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想要体现出长辈的慈。
但在一众皇族子嗣之中,他绝对不是慈的,他是威严的,十分的威严。
就连花梨和大皇子这两个皇族子嗣中的佼佼者,面对鼎王的时候也是心生畏惧的,在皇族之中,包括他的兄长,大皇子和花梨的父亲在内,谁也不敢公开不给鼎王面子。因为鼎王,就是皇家的威严。
但是今天的鼎王很不一样,他尽力的压制着自己的威严气息,尽力的让自己像是一个仁慈的长辈。
给花梨夹了一柱菜,道:“听说你不喜欢吃菜,吃东西不要挑,跟你皇兄学学;你是兵马大元帅,总要学会军营的生活,在军营里面,有什么就吃什么,是绝对不可以挑的。”
他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大皇子听的还是说给花梨听的。反正两个人都听得很清楚,两个人的神却却有很大的差别。
又给大皇子夹了一柱,说道:“你呀,众多的兄弟中我最喜欢你,你一定不信,因为我把兵符印信都给了花梨,但我说的是真的。”
他在给两人劝和,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当然,鼎王也没有一定要劝两人握手的意思,从他的眼神里就看得出来,他只是想要做一个长辈该做的事,至于能不能起效果,完全取决于他们兄妹。或许他这么做,不过是因为他们来找他公证了而已。
大皇子和花梨各自吃着,谁也没有说话。
吃过饭,兄妹二人又僵持不下。
对坐半个时辰还谁也没有开口,鼎王突然叹气道:“罢了,到此为止吧。你们谁也不肯退让,再谈下去也是枉然,都回去吧;不管结果如何,那都是你们兄妹之间的恩怨;稍晚一些我会进宫将此事告诉你们的父亲。”长长的叹口气,无奈说道:“他总该知道的,你们毕竟还是他的子女。”
大皇子和花梨还是不说话,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各自沉默着,各自静坐着。
稍许之后,大皇子起作揖道:“王叔若没有别的吩咐,侄儿这就告辞了。”
鼎王没有拦着他,摆手道:“走吧。”
大皇子走了,花梨还坐在那里,又拿起一个果子塞进嘴里,没有丝毫的紧张模样;还是那样的天真、调皮,完全像一个事外之人,一个完全无关的过路人。
她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是天才还是蠢蛋,很多时候鼎王也分不清楚。因为很多时候,花梨的行为总是让人难以理解。
或许,这是从她师傅那里继承来的。鼎王见过慕晓语,知道她是一个这样的人,好像对什么事都不上心,可实际上很多事她看的比一般人更加透彻,更加长远。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比别人更加舒服。
花梨完全继承了她的行事风格。
但是如此行事的人,一定有一颗足够强大而冷漠的心,因为如果她的心不够强大不够冷漠,就会被世俗的感所左右,就会被眼前的人事牵扯;而一旦心中有了束缚,人就很难再潇洒。
鼎王看着她,看得出了神。
花梨感觉到了他的眼神,收敛了很多,警惕道:“有事吗?”
她的手不自然的朝腰间去,那里本来应该有一把剑的,但是今天她将剑留在了家里。
没有摸到,心里突来一阵恐慌,师傅曾经的话回dàng)在耳朵里:“用剑的人,是绝对不可以放下宝剑的,直到死的时候,剑也必须紧紧的握在手里。”现在,她放下了宝剑,是不是就是她的死期了。
她的反应她的神色都看在鼎王的眼睛里,露出个似是而非的笑容,道:“或许,交出兵权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把兵权交给你,则是我这辈子错的最离谱的事。”
花梨的心里突起一阵恐慌,她虽然不知道鼎王的本事,但她记得慕晓语说过的话,鼎王的修为很高,甚至已经到了可以跟白泽苏柔一战的地步;如果鼎王要对她动手,她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
强行挤出个笑容,掩饰了所有的不安,跟鼎王打哈哈道:“王叔,你后悔了吗,来不及了哦。我是不会把兵权还给你的。”
天真无邪的模样,恰巧证明了她心中的算计。
鼎王叹气;道:“或许我错了,但天下人不会错的;至少,你还是关心天下苍生的,这就够了,至于我这把老骨头,埋在哪都一样。”
花梨没有听懂,天真无邪的模样消散无影,问道:“王叔何意?”
鼎王道:“你天生就带着杀气,天生就适合在官场上打滚,不论到了任何时候,不论什么人都没法将你改变。”惨淡一笑,继续道:“只要有必要,你的父亲你会杀死,本王你也不会手软,或许,就连你的母亲你也会下手的。”
花梨好像明白了什么,摇头,说道:“不会的,那老头我或许真的会,但王叔我不会的。妈妈更不会,就算我死了,也绝不会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
她说的很认真,不容有一丁点的质疑。
但鼎王却似乎把她看得更加的透彻,道:“现在或许不会,但总有一天会的。现在还不会,只因为你还不够聪明,但总有一天你会变得比任何人都聪明,那时候,你也会比任何人都渴望权力,权力之毒,会彻底腐蚀你的心,到了那时候,感在你就一文不值了。”
花梨有些不高兴了,撅起嘴道:“我会变得比任何人都聪明,但我不会被权力之毒腐蚀;我会跟王叔一样护苍生;不,我会比王叔更加护苍生。”看着鼎王露出好看的笑容,道:“因为我不会做东明的兵马大元帅,我要做一个比我师傅更加潇洒,比白泽更加受人尊敬的神。”
鼎王笑了,方才的忧虑已然不见了踪影。道:“你一定可以的。”
花梨道:“但也或许很快我就不想了,或许很快,我就只想像我师傅一样潇洒;因为我知道,做一个受人尊敬的神是很累的。”
鼎王的笑意更加浓郁了,是真诚的在笑。笑容堆在他的脸上,温暖,柔和。
话说到这里,花梨手上的果子也刚好吃完了,站起来,道:“我走了,如果我赢了,我会来跟你报喜的,如果输了的话,就看我是死是活了;活着来求你帮忙,死了来让你收尸。”
没有给鼎王说话的机会,她拿了一个果子在手里,道:“但是你千万不能帮我,不然皇兄又要有怨言了,这一次,就让我们兄妹堂堂正正的分出胜负。”
鼎王想要说什么,但花梨已经走出去几步了。她的步子十分轻快,鼎王的话也只好咽了回去。
从鼎王府出来,花梨独自走在街上。鼎王是派人送她的,但是她拒绝了,她不喜欢被人跟着。
东明的大街还是一如既往的喧嚣,两次宫变并没有影响到寻常百姓的生活。见到这样的景象,花梨似乎轻松了不少。
不知从什么开始,她也关心起别人的生死来。但是她是绝不会太在意的,这大概也是从慕晓语哪里学来的,别人都以为她是大好人大善人,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在出卖自己的人,只因为这能够以很小的付出收获很多。
花梨用了三年的时间,到了白泽山才明白这个道理。
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她觉得这实在是天底下最高明最合算的买卖。所以她也开始做起这个买卖来,她做这个买卖赚到的可比慕晓语要多得多,因为她是花梨,人族的公主,东明的兵马大元帅;有这个份做本钱,她只需要从街上走一圈,伸手扶起一个摔倒的小孩子老就能够赚来很懂东西,都是她需要的东西。
当然不是金钱,她最不缺的就是金钱,也不是权利,她已经有足够大的权利。她赚到的,是黎民百姓的感恩之心,她伸了一次手,全天下的人都会传颂她的善良和仁。而这些,都将成为她的武器。
她本事女儿之,要坐稳这个位置不容易,可因为这一伸手,天下有大半骂她的人会闭嘴,开始称颂她的博大与仁。
这件事,大皇子就做不到。或许是他不愿做,因为他是大皇子,征战沙场纵横天下的人物;他是一代枭雄;他要做的是更大的事,是为天下人谋划一个大大的福利;如果没有花梨的话,他会很受百姓戴的。
但天下的事往往就是这样,有必有阳。出了一个大皇子,就会有一个花梨;阳相生,也相克。
被她扶起的小孩不认识公主,但他的母亲总是认识的。慌忙跑过来给花梨见礼,把孩子按了跪下道:“公主下,怎么敢劳累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