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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中秋笙再度缓缓划出一剑,剑势虽不快,划出的弧形剑圈也看似疏漏,但小梅看出任飞面对秋笙这一剑决然无法闪避。
余从飞右手不知何时已轻轻握住自己腰间长剑剑柄,这时他手背经脉也是剧烈一跳,道:“无穷无极——好剑法。”
小梅轻轻点头。
余从飞叹道:“都说武当剑法贵在剑意在剑后,如今秋兄每招剑意毕现,招数没有任何变化——想不到先天无极剑能够这样使。”
他在泰山击败武当宋文,但他知道那战宋文并未用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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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小梅双目闪过一道精光,轻声道:“二十七——”
同时,秋笙和任飞两把长剑再度发出一声撞击声,二人身形各自退开三步,秋笙长剑斜指向任飞,全身纹丝不动,神色从容依旧。
任飞虽然也站得很稳,握剑的手也是定如磐石,但片刻之后他持剑的手忽然发出一阵剧烈颤抖,随后他的双腿也开始发出颤抖。
余从飞松了口气,道:“秋兄赢了。”
农妙梨含泪道:“是吗?”
寇北海咬牙道:“是,任飞已经无力再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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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握剑的手颤抖得越加厉害,他又后退数步才勉强站住,额头冒出无数斗大汗珠,全身的衣衫也在片刻间湿透。
卓玉楼轻轻叹了口气,又轻轻点了点头。
小三睁大了眼睛,双目中已全是泪,他举手用衣袖将泪水抹去,嘴角发出一阵颤抖。
孟长野沉声道:“小五,老爷子在天之灵能看到这一战,也定会开心的。”
任飞大口喘了口气,过了半晌他又向前走上一步,原本颤抖不停的手慢慢地又变得镇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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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妙梨疑惑地道:“不是说秋公子赢了吗?”
徐庭如冷笑道:“秋兄太心软了。”
余从飞轻叹道:“其实刚才秋兄只要再出手一招——”
说到这里余从飞看了小梅一眼,没再说下去。
林婕溪微微一笑,道:“农姑娘,你不用急,秋公子已是胜券在握,任飞强弩之末,只怕无法再和秋公子动手了。”
农妙梨道:“小梅师姐,是这样吗?”
小梅轻轻摇了摇头,却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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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静静地望着任飞,道:“你让我想起一个人,我认识的武当少年弟子中剑法内力修为只有他比你强。”
任飞神色变得有些难过,道:“是古风吧?”
秋笙点头道:“是,听说他和你是朋友。”
任飞点头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练武,就象亲生兄弟一般,只是——只是我心里也一直在嫉妒他——”
说到这里任飞神情已有痛苦之色,他苦笑一声,道:“我害他,想杀他,可他却原谅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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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沉默片刻,道:“其实我也多少一直都有些嫉妒他。”
任飞神色一变,奇道:“为什么?”
秋笙道:“他前几年来过天山,家父对他一直都是赞不绝口,就是我妹妹对他也是——也是另眼相看。那时我年幼无知,只觉得古风剑法武功平平,不明白家父何以如此厚爱他,从那时开始我就一直很想和他比个高低——”
任飞点头道:“我知道这种念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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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苦笑一声,道:“当我听说古风会成为江湖盟主的时候,我连续几天心里都有很多奇怪的念头,这些念头就是欲望——就是家父说的最可怕的对手。”
任飞道:“最可怕的对手?”
秋笙道:“是。”
任飞思索片刻,摇头道:“有些事我没有时间去想明白了,我只是奇怪,明明该死的是我——为什么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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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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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任飞大步向前,手中长剑指向秋笙右肩,秋笙面色微微一变,也是同样剑指任飞右肩,两柄长剑相交发出一声金属震鸣,二人身形已然闪过,却又同时不假思索地转身刺出一摸一样的一剑,又都是剑指向对方右肩。
众人只见任飞、秋笙两柄长剑穿插不停犹如穿针引线一般,二人出手快如电光火石,所用剑法完全一样,两柄长剑化为两道白光发出一声声轻鸣,转眼间斗了十七剑,又各自退开。
看到这十七剑,在场人无不吸了口冷气,与其说二人在斗剑,倒不如说更象是在练剑,二人每招出手剑势凌利无比,如不是彼此对这套剑法了如指掌,只怕很难在急速对攻中应付得这般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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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道:“你会穿云十七式?”
任飞额头又是一片汗珠落下,他连连喘了口粗气,微微颤声道:“是古风——教我的,他说——他说这是他唯一会的一套天山剑法。”
秋笙道:“这是天山剑派弟子对练的剑法,应该是韵儿教他的。”
任飞道:“我很喜欢这套剑法。”
秋笙道:“我也很喜欢,韵儿和家父时常——”
说到这里秋笙神色变得有些黯然,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悲凉之意,他再度苦笑一声,轻声道:“其实我们真该找个地方坐下来,喝点酒,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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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也是苦笑一声,道:“你想和我这样一个罪无可恕之人喝酒聊天?”
秋笙微微一愣,轻轻点了点头,道:“是。”
任飞大笑一声,道:“很好——很好——”
他笑声中双目已有泪光,随后他手中长剑扬起一片疾风,直刺向秋笙胸膛。
看到任飞使出的剑法,孟长野神色微微一变,他望向卓玉楼,见卓玉楼神色也已变得紧张。
秋笙望着任飞形同拼命一般的凶狠剑势并没有挥剑,只是身子向一边闪开,他眉心微微紧锁,目光变得更加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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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妙梨忍不住问道:“小梅师姐,那个任飞怎么还能出手?”
小梅没有出声,她知道任飞的体力内力早已消耗殆尽,但当一个人能突破自己极限时,体内所能爆发出来的力量也是谁都无法估量的——只是她知道此时任飞已经在放弃了。
余从飞变色道:“这是武当派的同归九式。”
武当派同归九式是九招两败俱伤的剑法,一般武当弟子从不轻易使用,故此很少人见过这套剑法。
寇北海惊道:“他要和秋公子同归于惊—好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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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任飞招招剑法都彷佛旨在取秋笙姓名,林婕溪眉宇间也闪过一丝不安,轻声道:“小梅姑娘,秋公子不会受伤吧?”
小梅轻轻摇头,道:“不会。”
徐庭如冷哼一声,道:“困兽犹斗,自寻死路。”
余从飞微微皱眉道:“任飞每招出手毫无后劲,秋兄为何不反击——”
他忽然轻呼一声,道:“我明白了——”
林婕溪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余从飞神色有些苍白,道:“任飞是在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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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轻轻点了点头,神色也是一阵苍凉,以她的剑法修为自然看得出任飞此时每一招都是空有声势但全无后力,这样不顾一切的打法只要秋笙反击,就能立刻击杀任飞。
农妙梨紧张地道:“秋公子怎么还不出手?”
寇北海道:“难道秋公子不想杀任飞?”
王勉怒目道:“任飞狗贼天地不容,秋公子是天山剑派弟子,怎么能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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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秋笙已挥出手中长剑,他虽然在泰山两招败在小梅剑下,但一来是小梅剑法太过凶狠,二来也是秋笙有些放松,他剑法造诣不低,收放疾徐自如,这时一剑刺入任飞剑势的空门之中。
两把长剑去势迅疾,却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震鸣声,秋笙长剑在任飞胸膛前划过,任飞长剑却在秋笙肋下划出一道淡淡的血光。
二人身形快速分开,任飞踉跄了一下已右膝跪倒在地,他咬牙用力将长剑插入大地,呆呆地望着秋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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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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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依然稳稳地站着,他并没有留意自己的伤口,手中长剑斜举,目光淡淡地望着任飞。
这一下变故突然,四下发出一片惊呼声。
农妙梨、寇北海都觉得心头一紧,额头也有冷汗渗出。
林婕溪望向小梅,见小梅神色闪过一丝不安,但她神色随即又变得从容,似乎并没有太多紧张。
余从飞轻叹道:“秋兄最后这一招未尽全力——”
小梅然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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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婕溪道:“小梅姑娘明白了什么?”
小梅轻声道:“有人说过,天山大乾坤内功心法可怕的不是它的刚猛,而是决心。”
这是云飞提及天山大乾坤内功心法时对宇文双城所说的,当时小梅在旁,今天她终于明白了云飞这么说的含意。
林婕溪微微皱眉,道:“我看秋公子是下不了决心——”
说到这里她面色一变,微一沉吟,轻呼道:“我也明白了——”
她明白此时秋笙下不了决心杀任飞,故此他无法全然发挥出天山大乾坤内功心法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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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庭如冷笑一声,大声道:“此战是决生死,秋兄无需手下留情,诛杀此等江湖败类当是义不容辞。”
孟长野、卓玉楼互相看了眼都没有出声——虽然双方划下的道是决胜负,但也如徐庭如所说,既然秋笙还能出手,那么此战胜负就未定,而这样的江湖决战原本就该是以生死来了结。
只是他们也知道,此时任飞别说和秋笙动手,只怕连站都站不起来。
徐庭如又冷声道:“任飞,站起来,别以为象只狗一样跪着,就能乞讨别人饶你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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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身子微微一颤,他双目闪过一道精光,随后他已咬牙缓缓站起来,人们看到他的嘴角已有一丝鲜血流下。他没有看徐庭如一眼,只是望着秋笙,目光之中有感激,也有不安,还有悔恨。
他和秋笙互相望着,彷佛彼此都有很多话想说,但又谁也没有开口。
忽然,秋笙淡然道:“我败了。”
说完秋笙已收回手中长剑。
任飞全身一震,彷佛不敢相信耳边听到的,他神情变得有些焦急,身子踉跄了一下又再度半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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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说话声并不大,但以他的内功修为,说出的话自然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也让在场每个人都吃了一惊。
徐庭如神色大变,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听到孟长野雷鸣般的声音道:“既然秋公子承让了,那么此战就此结束。”
卓玉楼轻轻点头,长叹一声道:“三十年前在下在东海之滨有幸仰望天山剑派秋先生的雄风英姿,今日又得见秋少侠侠骨义胆,天山剑派果然是天下第一,在下佩服佩服。”
秋笙冲卓玉楼抱拳道:“卓前辈过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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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婕溪叹了口气看向农妙梨,农妙梨双目已有泪光,王勉、寇北海更是恨不得冲上去在任飞身上捅两剑,只是这时小三已奔到任飞身边搀扶起他,之前小三一出手就将王勉打飞,他们知道这小三不好对付。
秋笙缓步回到小梅身边,神色间也有一丝歉意。
小梅只觉得心有些乱,轻声道:“你没事吧?”
秋笙摇头道:“没事,只是一点皮外小伤。”
他望着小梅片刻,道:“小梅,我是否让你失望了?”
小梅愣了愣,摇头道:“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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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凌绛霄已牵来一匹白马,任飞接过白马缰绳,看了在场众人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秋笙身上——他望着秋笙有些发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击败了天山剑派的弟子。
秋笙望着任飞,神色间也有几分怅然。
卓玉楼朗声道:“小五,走吧。”
任飞身子一震,已飞身上马,策马向镇外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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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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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婕溪望着任飞消失的身影,叹道:“他能去哪里?”
徐庭如冷声道:“他无路可去,前面都是死路。”
说到这里他望了秋笙一眼,道:“秋兄,你说呢?”
秋笙道:“也许是吧。”
徐庭如恨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敢说他活不了几天。”
王勉点头道:“我只恨不能亲眼看到他死在我面前。”
寇北海苦笑一声,道:“也只怪我学剑不精,不能手刃此贼。”
华山剑派弟子大都剑法出众少年成名,寇北海刚才见任飞和秋笙交手,知道自己不是任飞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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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妙梨看了秋笙和小梅一眼,低头抹干了眼泪,她忽然又想起什么,抬头对秋笙道:“秋公子,你的伤我帮你看看吧——”
秋笙淡淡一笑,道:“多谢农姑娘,一点皮外伤,我自己能打理。”
农妙梨点点头,向秋笙躬身道:“多谢秋公子为我们出手。”
秋笙道:“农姑娘客气了,在下并未取胜,心有愧意。”
农妙梨叹了口气,道:“也许这也是天意吧。”
秋笙听到农妙梨说出“天意”二字,神色微微一变,他抬头望着之前任飞远去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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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玉楼和凌绛霄一起来到秋笙面前,卓玉楼抱拳道:“承蒙天山秋公子和青城各位高侠来此,招呼不周,还请多多见谅。”
秋笙还礼道:“不敢。”
卓玉楼又道:“原本该设酒宴与各位一叙,无奈老爷子过世,村中诸事繁忙,不便多留各位。”
徐庭如冷笑道:“卓老是在下逐客令了。”
卓玉楼微微一笑。
秋笙道:“既然如此,我等也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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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与凌绛霄一起的那个青年已和几位村民牵来秋笙等人的马,卓玉楼送众人一起来到村外,众人上马而去。
一行人走出村口,徐庭如道:“秋兄可是去青石镇?”
秋笙道:“是。”
徐庭如道:“我也赶去那里,三少也该到了。”
林婕溪道:“龙三少在青石镇?”
徐庭如道:“是,三少有要事想和秋兄商讨。”
林婕溪道:“还是任飞的事?”
徐庭如道:“和那件事现比,任飞的事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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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徐庭如回头望了眼,冷笑道:“看来夫人所料不错,二口村中的确另有玄机,决非一个普通山野村庄那么简单。”
王勉恨声道:“我看他们都是一伙的。”
徐庭如道:“吕大先生、卓玉楼师徒、孟长野父子,还有更多的人,他们的确是一伙的,三少也想知道他们究竟是哪方神圣。”
王勉道:“吕大先生曾经在黑风山聚众抢劫赈灾镖银,我看他们都是黑道中人。”
徐庭如道:“吕大先生之前就一直是黑道独行大盗,如今看来不止如此,夫人怀疑他们是前朝燕丹太子的残党余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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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徐庭如这么说,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燕丹太子虽然已是百年前人物,但他与德正大帝争夺天下曾牵扯无数江湖恩怨,故此至今江湖中人都依然知道关于他的不少往事。
徐庭如望向秋笙道:“秋兄该知燕丹太子少年学剑有两个师傅,一个是崆峒派四海狂徒王剑,另一位是武当丹青子。”
秋笙点头道:“是。”
徐庭如道:“崆峒派自燕丹太子灭亡后就一直深居简出,这其中道理太明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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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沉吟片刻,道:“燕丹太子已亡百年,燕氏一门也无后人留下——说吕大先生和卓先生他们是燕丹太子余党,不知可有证据?”
徐庭如冷笑道:“我看祠堂里面就有鬼。”
说到这里徐庭如双目闪过凶光,道:“只是如今我们没有太多精力对付他们,迟些再来和他们算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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