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探春多是关心贾环在外面的生活,贾环自然是报喜不报忧,只说些在外有趣的事情,一些吃苦磨炼的事情一概不谈。也许在贾环林道儒的眼里,这些都是无足挂齿的小事,但放在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贾家姊妹眼里,恐怕还是会心疼唏嘘。
贾环不时也向几位姐姐抛出一些问题,对自己不在家时,贾府发生的事情,有了一些了解。
许是与贾环熟稔了起来,方才还有些怕生的惜春,坐在贾环身边,也能多说几句话了,扯着贾环好奇地问着承启山的小动物。
“三哥哥,小凶许真的有那么大的尾巴么?下雨能遮在头上打伞。”小惜春大眼睛里全是好奇与激动,这原是贾环在信中给她形容的,此时惜春学着说出来,找贾环寻求着肯定。
贾环轻声笑着。“是真的呢,下雨天我出门要打伞,树上的小凶许都是用尾巴遮雨的。”
小惜春奶声奶气的,把松鼠念作凶许就有够好笑的,偏贾环还学着小惜春,一口一个小凶许。小凶许全然已经代替了小松鼠,只叫迎春探春她们笑个不停。
惜春虽但也知道姐姐们是在笑话她,有些懊恼地捂住了小嘴。虽然懊恼,但却没有生气,看着姐姐们都笑,自己也好似发觉了什么好笑地事情,咯咯笑了起来。
屋内轻声说笑,全是亲人间的温馨和谐,打屋外,走进来个风流俊俏的小公子。
屋内众人皆注目去看,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不是宝玉还能是谁呢。
宝玉将一进屋,便眼中一亮,一面向众人走来,一面笑道。
“我说怎么一个都没见着,原来是聚到这儿来了。”
贾环正要喊小吉祥去给宝玉泡茶,屋外却风风火火地又进来了个身影。。
赵姨娘将从王夫人那站规矩回来,口渴的紧,急急忙忙地进了屋,被面前的一大帮子人吓了一跳。
“这么多人呢。”
迎春黛玉她们都笑着问赵姨娘好。“姨娘安。”
平日里,迎春黛玉她们是不用给赵姨娘请安的,不过今日是来作叨扰之客的,她们又与贾环关系不错,自然是要给赵姨娘问个好。
就连刚进屋的宝玉,眼见着家中姊妹们都给赵姨娘请安,也合群地对赵姨娘笑了笑,道一声。“姨娘好。”
赵姨娘此时心里真的有些动容,她这院落多久没有外人来拜访了,她自己有多久没被家里的少爷小姐们请过安了。她知道这些少爷小姐是来找贾环的,但这也不妨碍赵姨娘心里自豪。
母凭子贵,贾环就是赵姨娘的底气。贾环不在家的时候,赵姨娘连在府里跟那些丫鬟婆子吵架,都有些底气不足。如今可算好了,自家儿子回来了,连自己院里都热闹起来了。
赵姨娘喜滋滋地摆了摆手,对屋内众人笑道。“你们聊你们的,我去拿些点心来给你们吃。”
宝玉却拦住了赵姨娘,拱了拱手。
“恭喜姨娘了,我听凤姐姐说,父亲给环兄弟分了一处院子。”
宝玉是一脸恭喜地说了这话,他原以为这对贾环是一件喜事,说给赵姨娘听她定然是欢喜的。宝玉本不屑于同赵姨娘这样的人来往,只是今日找到赵姨娘这边来了,便想着说些喜事,好寒暄一二。
贾环闻言惊呼出声。“娘。”
赵姨娘原是一脸笑意的,听了宝玉的话登时笑脸僵住,转而浮现的,是一片难言的委屈。
贾环见了赵姨娘面上的变化,就知道要糟。
他原是想着慢慢跟赵姨娘讲的,不想宝玉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好好的道什么喜。
赵姨娘再不能忍。“环儿离了我身边两年了,好容易回来,在家还没住上两天,就要让他离了我身边,这是什么道理,我去找老爷去。”
说着就往外走,要去找贾政,贾环连声去喊都拦不住。
贾环知道赵姨娘去那边闹,也不能改变这件事,他只担心赵姨娘去了那边闹笑话,惹了贾母王夫人不高兴,又要吃排揎。
黛玉见贾环不大安心的模样,出言安抚。“环兄弟也不用担心,姨娘现在去找,二舅舅还没回来呢。”
贾环望了黛玉一眼,苦笑道。“正是如此,我才担心,我怕娘找不见老爷,去太太那边闹。”
黛玉闻言一笑。“不会的,这样的事情都是家里爷们做主,同二舅母有什么相干。”
宝玉方才被赵姨娘唬了一跳,整个人都傻了。此时才回过神来,忙附和着补救。
“是了,林妹妹说的极是。”
迎春探春还有黛玉都觉着赵姨娘太过荒唐,贾家的少爷小姐,哪个不是大一点就被奶嬷嬷抚养教导。迎春、探春皆是如此。
即便是珠大嫂子家的兰儿,也是有奶嬷嬷的,只是因为兰儿没了父亲,贾母可怜李纨年轻守寡的,才开恩让贾兰仍养在李纨身边。
整个贾家,就只有贾环是一直养在赵姨娘身边的。如今年纪大了,家里长辈喜爱,赏了院子自己住,这也是理所应当,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怎么好好地要去闹。
只有贾环能体谅赵姨娘的感受,自己一直都养在赵姨娘身边,突然说要分出去自己住,所以赵姨娘才会更难割舍。虽然与如今礼法常理相违背,在贾环眼里却是符合情理的事情。
对于迎春、探春她们来说,虽然对赵姨娘这样激烈的反应有些诧异,但也不至于太过大惊小怪,毕竟赵姨娘向来都是这样荒唐的,总有闹出笑话的事情。
此时她们又将注意力都放到宝玉身上了,虽然黛玉她们与贾环关系不差,但相比起贾环这个外出两年的兄弟,还是一直陪在身边长大的宝玉,更为亲近些。
黛玉与宝玉可以算是正经的青梅竹马了,惯来是宝玉哄着陪着黛玉,两人同吃同住,关系极好。
就是迎春、探春也对宝玉没有什么反感,认为他虽然有些任性,但待家里的姊妹,还是非常耐心的。
宝玉一进来,便吸引了整个屋内姊妹的注意,变成了话题的中心。
一会同迎春探春说笑,一会又同黛玉说些小笑话,逗得黛玉笑个不停。相反,贾环就好像被遗忘了,好似被隔离在外。
贾环是笑着看宝玉的,说实话,他对宝玉没有什么恶意,也觉着宝玉是个性子极好的人。若是同东府的贾珍贾蓉,还有荣府的贾赦这些贾家的爷们比起来,宝玉当真是个极好的了。
他虽然见一个喜爱一个,且做事做人极其肆意幼稚,也没有身为男人的担当,过于懦弱无能。但这与宁府的贾珍贾蓉所做的那些腌臜事,就真的不值一提了。
贾环看着宝玉的目光里,充满了怜悯与歉意。
怜悯是怜悯宝玉身为一只笼中鸟的懦弱无力,至于歉意,皆源于黛玉。至少这一世,宝玉的林妹妹,要变成贾环的林妹妹了。
贾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黛玉会不会倾心于自己姑且不说,至少在贾环这里,既然自己喜欢她,就要有足够的自信,也要有明确的态度。
黛玉,只能是我的。你宝玉,哪凉快哪待着去。
当然贾环知道,想要护住黛玉,他还要变得更加有力量,还要做太多太多的准备。
宝玉还在同黛玉她们说笑,忽然想起了贾环,笑着同贾环招呼道。
“老三,你到时候就要到老爷那边住了,可要同我们多来往啊。”
贾环看着宝玉,飒然一笑。“好。”
荣国府,贾母上院。
贾母同王夫人、邢夫人、还有李纨在摸骨牌。
围在身后的,是一众大丫鬟。
有贾母身边的鸳鸯,王夫人身边的金钏,李纨身边的素云。
上面提到的这三人,都是各位太太身边,最受器重的大丫鬟。
但独独邢夫人身后站着伺候的,是贾母院里的琥珀。
邢夫人来贾母这里,向来是带着她那个陪房王善宝家的,今日恰逢王善宝家的家里有事,便不曾陪着。
贾母院里丫鬟都是极为通透的人,鸳鸯见邢夫人身边没人服侍,自然提点了琥珀一番,让她去在邢夫人身边服侍,不让邢夫人觉着受冷遇。
摸骨牌的四位贾府主子,自然不会缺这么点摸骨牌的小钱。
贾母眼上戴着一顶老花眼睛,手里攒着骨牌,眯着眼睛望着王夫人同邢夫人。
李纨显然是不大会顽这些玩意的,坐着的都是长辈,又不想赢贾母的钱,能压能吃的,都憋在手里。
她是被拉来架秧子的,王熙凤因为要晚来一会,贾母又闲不住,就拉着李纨凑数。
李纨实在是心里为难,脑子转不过来。
直到外面老远就传来一声肆意欢喜的笑声,李纨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正主总算是来了。
王熙凤向来是人未到笑声先到,声音先来,人跟着就到。
带着身后的平儿,笑着走到牌桌旁边。
“老祖宗今儿可带够了银子,平儿今个可带了两个空匣子呢。”
花厅内的丫鬟婆子们一阵哄笑,就连王夫人、邢夫人都是脸上带着莞尔。
王熙凤果然是最能讨贾母欢心的,也就只这么一个人,能在贾母面前这么肆意,还深受贾母的喜欢。
贾母没好气地伸出手来,作势要打她,被王熙凤躲过去。
“你这猴儿,还敢造次。今儿老祖宗我手气极好,不叫你输的抹眼泪都不算完。”
王熙凤闻言更乐,夸张笑道。“唉哟,老祖宗说的这么唬人,媳妇都不敢坐了,不顽了不顽了,别让老祖宗把我同平儿,全都赢个精光。走了走了。”
贾母被王熙凤那副市侩小民的模样逗得乐不可支,作出一副不依的模样。“那可不行,不输光你这猴儿都别想跑。”
李纨见着王熙凤来了登时如释重负,作势要把位置让给王熙凤。
“你可算来了,老祖宗等你好久了。”
王熙凤施施然落了座,开口与李纨说笑。“怎么,大嫂子好像很期待我来的样子。莫不是输狠了,怕跟老太太顽了。”
李纨微嗔地瞪了王熙凤一眼,责怪她没大没小。但也愿意搭个笑话,笑道。
“可不是呢,连素云身上的钱囊都空了。”
王夫人、贾母见素来不大会说笑的李纨都说了句讨巧的顽笑话,很是满意地哄笑一番。
王熙凤闹过李纨一番,知道李纨向来尊重,也不敢太过造次,同贾母等人洗起牌来。
王熙凤一来,果然局面就李纨顽时大不相同。
一面抹骨牌,一面同贾母王夫人说笑,逗得贾母极为开怀。
给贾母喂牌送牌做的极为熟稔,却又丝毫不露痕迹。
贾母显然是吃了一张极好的牌,哗的一推。
“凤丫头,说了今个打你个花子的饥荒,就打你这个花子的饥荒。快叫平儿给钱。”
王熙凤满脸不服气的模样,翻了翻白眼,从平儿的匣子里抠搜出一大把铜钱,万分舍不得地送到贾母手边。
王夫人邢夫人皆从手边取出铜钱,送到贾母手边,其后又相视一笑。
先前王熙凤没来的时候,李纨又是个迂的,这些喂牌送牌的事情,都是她们两在偷偷做。此时王熙凤来了,她们顿时觉着轻松了太多,只需跟着输钱就行了。
其后又多是贾母赢,偶尔还有几次王熙凤邢夫人赢了两手,独独王熙凤输的最多。
王熙凤输十赢一,赢了便大呼小叫起来,一副极为欢喜的模样,实则只是成了一副牌面极小的牌,进了三五个铜钱。
贾母连着赢了很多,一副兴致颇高的模样。
王熙凤带过来的银子已经输了近乎殆尽,恰逢贾母又赢了一局。
“凤丫头,给钱。”
王熙凤瞪着眼睛,好似极为丧气的模样。平儿从随身的匣子里又取了一吊钱出来,正要拆散给钱。
王熙凤哀叹着笑道。“平儿,也别拆了,全拿过去吧。现在在手里捏着,待会恐怕还是输到老祖宗那去了。”
这话一说,又是逗得贾母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贾母抖擞着手,笑指着王熙凤。
“你们看看这猴儿,方才还一副要赢我三五贯钱的气势,没输一会就蔫了。”
王夫人附和着笑道。“是老太太今个运势好,手气极佳。”
贾母极为开怀,今日摸骨牌显然很对她的兴趣,过足了瘾。
“今个顽乏了,就到这儿吧,咱们去那边说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