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弹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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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天府,天子脚下皇城。



    皇宫正门几队守卫,兵甲精良,威严庄重,围着皇宫里里外外,来回巡视。



    皇城就是这样的,数以万计的太监宫女,兢兢业业地服侍着宫里面的贵人;三千大汉将军轮值皇宫守卫,每日取一千,三天一换。



    大汉将军这个称呼,是取自前明的皇宫守卫,既隶属于锦衣卫,也被称为殿廷卫士,大梁三代皇帝,都不拘泥于这种小节,是以一直延续了下来。



    一大早上,朝中大臣都拿着自己的牌子,在宫门处题名登记,排队进去上朝。不管是你是宰相,还是太子少傅,亦或者是皇亲国戚,都得老老实实地在宫门口登记,才能进宫。



    在皇宫里百转回肠,历经长时间的步行,才能看见金銮殿。



    寻常五品之上官员,日日都来上朝,每逢初一十五,天子脚下的所有官员,不论品级大小,皆要上朝恭听,是为都中官员的盛事。



    来上朝并不代表你能见着皇帝的龙颜,从金銮殿大殿里面一路排到三十九层汉白石台阶,再到广场,按照官员地位品阶依次排出来。有没有你的事不重要,但你不来,就是嫌脖子上的脑袋碍事了。



    金銮殿,龙椅宝座上坐着一个气势雄浑的龙袍男子,便是当今大梁的九五至尊,赵翰。



    身后两个举着仪扇的女官,左手边躬身站着个慈眉善目的太监,头戴红顶花翎,身着仙鹤补子的蟒袍。



    殿下站着的,除却当首两位初涉政事的皇子,之后依次是三公三孤,六部尚书,内阁六位大学士,六部副职官员。



    再往后排,则是一众清流,都察院左都御史、右都御史,通政司通政史、左通正、右通正,五寺寺卿,翰林院学士,国子监祭酒。



    最后边又有一应专司其职的小部门主官,只排到白石台阶之下,听不见里面议政。只待里面有事要咨问了,由两旁的小黄门高声传话,才可进去回话。



    白石阶下躬身站着的官员,都略显疲态,他们从凌晨三点就在宫门外等候,五点宫门才开,一直站着等候里面的大臣与皇帝议政,受着上午八九点的烈日炙烤,着实有些吃不消。



    他们却还算好的,后面广场上那些跪着的小官员才是最惨的,正处在太阳底下,身上的官服都湿透了。



    赵翰此时神色不佳,面上也有几分疲倦,今日恰逢是一月两次的大朝,平日里见不着的事,今日一股脑全堆到他面前了。赵翰少不得不骂那些官员玩忽职守,早该呈上来的政事,非要等着这一天来奏,却忘记了一点,绝大多数的官员,除了大朝那一天,都没有机会靠近自己。



    一直从早上五六点折腾到上午八九点,进谏的进谏,要钱的要钱,礼部闹腾天子连着几日夜宿一个妃子不合礼制,工部哭着喊着任务过重资金短缺,赵翰是一刻都没休息,可听得全是些毫无意义的琐事,耳朵也听烦了,嘴巴也问干了,脑子里嗡嗡地作响。



    尝试着又给身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大太监清了清嗓子,声音尖锐。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赵翰满怀期待地挪了挪龙椅上的屁股,却被殿里一声启奏声生生按在了龙椅上。



    这已经是黄鹤第三次喊话了,三次都有人出来启奏。



    “又有何事?”



    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臣从人群里挤了出来,颤颤巍巍地在殿中跪下。



    “陛下,老臣有本奏。”



    堂下跪着的,隶属于内阁,其名李思文,今年已经六十余岁年纪,可谓是老臣。内阁一应大学士,皆是嘉胜皇帝还为皇子之时,治国韬略上的老师。只因如今嘉胜皇帝已经有了太子,所以不再尊为三孤,只是仍做内阁大学士称呼,李思文虽然并不是三孤大学士,但也是赵翰面前的老人了。



    嘉胜虽然厌恶这李思文不自持身份,堂堂内阁中人,却学着那些言官,净掺手些与他无关的事,太不尊重。但到底还是给这个老臣几分面子。



    “李老先起来说话,有什么事慢慢说。”



    李思文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两手颠了颠拖着的衣袖,微微自得地环顾了番周遭的众臣。



    “皇上体恤老臣,可见仁德。老臣要弹驳!老臣要弹驳国子监博士林道儒,欺君忤逆,玩忽职守,假言抱病在身,实则私自离京。”



    嘉胜平心静气地听着堂下的李思文启奏,听完却心中又是一阵恼火,折腾了半天,又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李思文一番说完,殿内一片哗然。



    “这,这....”“荒唐!”朝臣们一时反应不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国子监祭酒张玉生面色微变,将目光投向前排的一道身影上,又很快摇了摇头收回目光。张玉生目光投注的人,便是立于百官之前的三公之一。



    三公之中,仅此人尚且年轻些,只有四十多岁年纪,面目方正,眼神威严明亮,通身一派正气。此人便是当朝左相,新党魁首,嘉胜帝最为器重的大臣,林甫仪。



    国子监,翰林院大臣眼见李思文所启奏之事竟是弹驳林道儒,一时嘈杂起来,有的脸上带怒,有的眼目深远,有的满脸忧思,皆愤愤不平。



    难道新党要对旧党动手了吗。



    李思文将将说完,翘首以盼等着嘉胜的答复。



    殿中又步出两位大臣,跪下给嘉胜见礼。



    “陛下。”



    嘉胜目光玩味,淡声应道。“起来吧。”他等的就是这两人,暗自期待着他们的表演。



    二人皆为侍读学士,四十岁样貌的叫柳三元,三十岁模样的则是许言。



    此二人皆来自翰林院,大可划分为旧党一派,既然李思文的矛头指向了旧党,他们自然就要替旧党出声回应。



    柳三元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思文,冷冷地嗤笑一声。“李大学士莫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倒管起别人的闲事了。”



    “噗。”“哈哈。”“李大学士,笑煞我了。”朝臣皆被柳三元一句话给惹笑了,就连嘉胜皇帝的面上也带着一丝笑意。



    “你,小辈放肆。”李思文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神色精彩。



    那李思文本就是原先的内阁学士,在六位大学士后面打下手,高不成低不就的。这六位大学士皆是嘉胜为皇子时,教导所有皇子的先生,是以李思文常与嘉胜碰面,多少留了一丝情分。后来嘉胜继位,大学士之位有所人员替换,李思文本以为自己熬够了资历,不想却仍旧是被别人补了缺。



    柳三元这声大学士,喊得李思文自己都羞愧难堪,刺到了他的痛处。



    许言上来正对嘉胜,躬身行了一礼。“陛下,雅川先生确实是抱病在身,只是去应天投友,在山野之地静养罢了。虽然并未与陛下禀报,想来也是因为陛下政务繁忙,不愿因这事叨扰了陛下。况且又在病假之中,其实情有可原。”



    李思文闻言急了,跳脚喊着。“陛下,不能开了这个先河啊,若不治他的罪,那日后不是人人都可以抱病周游四方了,谁还来操心朝政。”



    柳三元一挥衣袖,面色一肃。“纵然你是老臣,也不能如此咆哮朝堂,没有尊卑,你当这是你家么。”



    李思文两眼一瞪,伸出一只手指在空中上下指点。“你........”



    嘉胜皇帝赵翰淡目看着面前的一众荒唐光景,几分无趣地对黄鹤摆了摆手。



    黄鹤偷偷一笑,一打拂尘,高声传诏。



    “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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