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白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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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的朝阳是极其明艳。贾环背对的正门,亦能感受到阳光的抚摸。



    阳光透过学堂的木窗,照射在昏暗的学堂,剔除了一夜阴冷潮湿之气。



    几声轻咳响来。不知何时,白前已然醒来。



    贾环眼望着,白前那双浑浊的双目慢慢睁开。



    一道带着病气却依旧有神的目光,向贾环望过来。



    白前贾环四目相对,两人沉默不语。



    白天先是环顾了四周,又见身上盖着两床被子,只觉有些沉重,便挣扎着要将胳膊伸出被外。



    只是看着自己的手,忽觉有几分异恙。



    这只干净的手,不大像是自己的手。但仔细看看,又是长在自己胳膊上的。



    屋内支着一口瓦罐,咕噜噜的冒着热气。满屋尽是一片药香。



    白前有点蒙圈,仔细回想了一番,才把目光重新投到贾环的身上。



    贾环虽然面上没什么神情。但两眼中的困倦,却是平淡表情掩盖不住的。



    这小童,恐怕服侍了自己一夜。



    白前看着贾环,那张没有表情的面孔。忽然觉得有几分有趣。



    昨日这小童还指着鼻子骂自己。不想如今,便服侍了自己一夜。



    白前又觉几分乏顿。慢慢的合上了双眼。



    贾环此时,也早已熬不住了。瞥了眼也还在熬着的药炉。靠在床角,沉沉睡去。



    …



    不知过了多少时,贾环被一阵说话声吵醒,睁开了通红的双眼。



    林道儒与林霭,一同走了进来。



    这阵声响,不仅吵醒了贾环,也吵醒了睡在榻上的白前,凝着眼睛,望着走进来的林道儒。



    .......



    林道儒走进白前,蹲下身来。



    两人又是一片死寂,气氛僵硬。



    终究是林道儒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丰皑可感觉好些。”



    白前不看面前的林道如,沉默了好久。



    才听见一声不咸不淡的声音。



    “你不在朝中当你的官,来找我这个山野之人做什么?“



    林道儒腆着脸,微微讨好的笑笑。“再让师弟一个人在外面受苦,便是叫我死也不敢死了,师傅想来要给我从阎王殿里踹回来。”



    林道儒原是知道自己这个师弟的脾气的,自从当年那件事后,便变得生冷古怪起来,头回见面一时被白前气昏了头,言语上多有失涵养。此时才想通,师兄弟之间,左右是不要争论才好,要宽让一二,总得坐下来好好谈谈。



    “先前原是不知道,如今总算是知晓了丰皑你的踪迹,我仅能放过。这么多年不见了,你我都成了半个身子入土的老东西了,再不见以后就没机会了。”



    林道儒这话说得很有水平,果然白前态度微微缓和了些。



    林道儒见总算能谈得深一些,心生喜意,却又不知从何入局,斟酌一二,选择了个不上不下的话题。“师弟,这些年过的可好。”



    白前微微睁目。“你难道看不见么。”



    林道儒抬目看了一眼屋内破落的光景,尴尬地笑了笑。“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问问师弟在这山脚下,靠什么过活。”



    白前摇了摇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罢了。周临的村子的孩子,来这里学上几个字,也能给些山货。”



    贾环所见白前身上的衣衫褴褛,屋内陈设破旧,无一不在诠释着白前的穷。只是不知道这么多年,白前窝在山里,是如何过下来地。



    林道儒不再乱扯,心里知道终究是会提及的,咬咬牙就问了出来。“师弟心里还是不能对当年那事释怀么。”



    白前闻言一怔,不过左右是平静些,声音带着几分自嘲。“早先几年是有些过不去,不过日子久了,就忘了。”



    林道儒看着面上几分出尘的白前,心里唏嘘。



    他与白前都是寒门士子,拜在同一位经师门下求学。那时候的白前,可不是现在这般模样。



    白前聪慧非常,先师所授,总是林道儒还方入门,白前便融会贯通,学一知十了。师傅最以白前为傲,戏言赞叹他才貌双绝。



    林道儒一直都很佩服白前,即便他是自己的师弟。当时白前之意气风发,一时无两,所有人都知道长安有个才高八斗的才子,白丰皑。又添的面貌俊朗,被坊间的姑娘小姐,酒姬花魁尊为举世无双白公子。



    可此时再看看面前的这个枯槁老朽,叫林道儒怎么不唏嘘,感叹世事无常。



    白前与林道儒同年下场,林道儒院试一等,秋闱则是第八十九名,春闱算的上是运气不错,在三百贡士中有名。



    这些成绩对于林道儒来说,算得上是极为满意的成绩了。但要与白前相比,就羞于拿出手了。



    白前那时下场,便迅速成为长安城里,乃至整个大梁瞩目的焦点。头年童生三试皆为头名,添为案首。自此一往无前,秋闱头名解元,春闱头名会元,皆收入囊中。距离大三元仅一步之遥。



    那可是大三元啊,究竟是什么样的读书人,才能完成这样的壮举。



    但白前却在完成这一壮举的最后一步倒下了。自白前得中会元之后,长安城里的所有王公贵族都把目光放在了这个了不得的读书人身上,送财结交的人不提,光是榜下捉婿的勋贵人家就何其之多。没有人会怀疑白前拿不到状元。



    就连白前自己也认为这个状元拿定了,志得意满,意气风发。在这些美貌如花的大家小姐之中,白前一个也没有看中的。独独一位叫做芸娘的姑娘,勾走了他的魂魄。



    不曾想,殿试三甲一出,白前竟然只在第三等最后一名。



    虽然殿试只定名次,没有落第这一说。即便是最后一名,也已然成为了进士,可以入朝为官了。



    但这对白前却不亚于晴天霹雳,即便是三榜倒数第二名都有人来捉婿,却再没有人来拜访白前了。



    其实前面所有的考试都拿了头名,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即便殿试没有拿到状元,也只是有些遗憾罢了。但是其中深藏的意味却不得不让人心惊。



    所有人都把目光关注在白前身上,只等候着他连中三元的结果,便可普天同庆,这将是所有读书人的盛事。



    可世事弄人,说不得缘由,白前的殿试成绩,跌人眼目,三榜最后一名。



    前面都是头名,殿试却是最后一名,只有一个解释,皇上不喜白前。



    这就给白前的仕途,判了死刑。



    白前心灰意冷之际,本来谈好婚期的芸娘家也出尔反悔,将芸娘嫁给了同年一个姓柳的进士。



    果然,不消多时,白前因为工作不力,被上司参了一本。



    皇帝顺手,就把他削去官职,驱逐出朝堂了。



    林道儒看着面前的师弟,怎能不心中悲伤难过,凄清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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