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霭与贾环并肩前行,历经一些时日的磨炼,贾环已经能够跟上林霭的脚步而不艰难。
在杏儿姑娘的引荐下,师兄弟二人得以同群芳阁的厨房大师傅见上了一面。
自此林霭贾环每日所打的柴,皆悉送至群芳阁。
林霭总是嘴里念叨杏儿姑娘美丽心善,少不得不让贾环调侃他几句,仔细师傅的拐杖。
但凡贾环说到此处,林霭总会顿一下,面色一沉,低声回上一句。“我不会太靠近她的。”
贾环是懂他这个师兄的心思的,也能领会林霭口中“我不会太靠近她的”的意思。
林霭这类的书香门第,婚娶大事皆听父母之命。所以林霭与杏儿姑娘保持距离,避免产生情愫,徒增烦恼。
其实林霭并没有对杏儿姑娘产生什么爱恋之心,他可能只是每日在群芳阁,听上一曲杏儿的琴,有些欣赏罢了。
林霭与贾环平日里少有在群芳阁逗留,多是送罢柴火,便离去了,就好似寻常的樵夫一般,给自己的主顾送货罢了。
不过今日,贾环在群芳阁见着了一幅不同的场景。
几个大汉,从一间小阁里揪出一个歌姬,从三楼一路拖到一楼大厅。
贾环先前原是见过这个姑娘,是叫做小莲的。看着文文弱弱的,一副腼腆模样。
不过此时小莲却不像平日一样文静,她披头散发,声厉哭喊,拼命挣扎。
却挣脱不得,活活在楼梯上被拖着下来,拖的身上衣裳多有扯破的地方,脸上还有掌痕。
“我没有得脏病。”凄厉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回应她的只有几个响亮的耳光,还添上一声冷漠的命令声。
“把她丢远点,再回来就打断她的腿。”
大厅里一男一女站在小莲的面前。
男子一副中年掌柜打扮,女子则浓妆艳抹,是群芳阁的妈妈三娘。
三娘挤出一抹丑陋的媚笑。“大掌柜,赶出去就是了,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中年掌柜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楼阁上,所有的姑娘都探着头,看着下面惨烈的场景。
有的素日与小莲交好的,捂着脸,小声抽泣。
“这般,出去了可怎么活。”
也有似乎见惯了这种事情的,冷着脸,一言不发。
小玉则满面的泪花,脸上全是惨烈的悲伤。“小莲姐姐。”
原是群芳阁一个老主顾,身染了脏病,来找掌柜的讨要说法。追其最后一次在群芳阁点的姑娘,便是这小莲姑娘。
老婆子给小莲验过身,确认是脏病无疑,自然要将小莲赶出群芳阁,由其自生自灭。
此时脏病无药可救,一但染上,便只能等死。群芳阁这样的青楼,最是忌讳脏病的,一经发现,定然要将其赶走,不打死都是好的。
林霭与贾环面无表情地离开了群芳阁,林霭是不忍见着这样的场景,贾环则是觉着理所应当。
既然选择了走上这一行,自然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心里准备。哪行哪业,都是如此。
挖煤的要准备好得矽肺病的准备;服徭役修城墙的要做好断手断脚残疾的准备;当兵打仗的要做好被流矢射死,被人用刀刺入胸膛的准备。
甚至嫖娼的烂人都要做好染上梅毒花柳的准备,又何况是做皮肉生意的女子。
这一切,其实都是必然。
贾环对这些风尘女子没有什么偏见,能够把她们当作正常人对待。但是终究是陌生人,与他并没有什么相干。
林霭自觉今日遇到这样的事情,一定会对贾环有所触动,能够遂了父亲的初衷。
师兄弟两人静默踏上了返回清风轩的前路。
...............
如若贾环知道李纨对他在外花费的观点,一定会吐槽。他确实没带多少钱,在外吃住,一应都是林道儒掏的钱。师徒三人过的简单,日常花费用度也非常的小,是以贾环身上的六十两竟分毫未动。
贾环如旧被林道儒安排着去给白前送饭和初冬的棉衣。
贾环其实对白前这个人并不反感。在他看来,白前只是个陌生人。白前怎么想,过的怎么样,贾环并不在意。
全然是因为林道儒在其中的中枢关系,所以才将贾环同白前牵连了起来。
贾环只能每日给自己这个便宜师叔送饭送菜,送茶送油。
如果贾环有的选择,那么他一定会选择不与白前扯上关系。奈何事已至此,贾环也只能无奈地接受。
贾环起先给白前送饭菜,白前一概是不收的,所以贾环想了个投机取巧的法子。
他趁着白前不注意,强迫地放下饭菜,就溜了。
一概白前收下就好,贾环就算是任务完成了。还能躲掉白前的恶劣态度,岂不是两全其美。
今日白前依旧是不在学堂里,贾环放下了一碗香喷喷的红烧肉,便兀自离去了。
自从吃多了稀粥,林霭和贾环其实还好,但年纪大的林道儒却每每精神不振,日渐消瘦下来。
所以贾环再不能管别人深不深究,一力肩担了做饭的活计。
这些肉就是今日林道儒拿钱叫贾环从城里带回来的。
贾环本以为这是师傅自己嘴馋想打打牙祭,亦或是弄来给自己师兄弟吃的。
不想竟然全部都让贾环送来给白前,只余了两块留给贾环林霭一人一口。
贾环即便满心的不情愿,也只能无奈地将肉给白前送来。
贾环一路往清风轩走,一路这样想着。
“坏了,棉衣忘记留下了。”
贾环急急忙忙地往书院折返。
承启书院,院里那间最大气完整的建筑,屋门吱吱嘎嘎地被推开,一个衣着狼狈,浑身都是污垢不知多久没洗换的儒士,蹒跚着步伐挤了进屋,伴随着几声咳嗽。
来人便是白前,只是此时白前面色极为苍白,两眼满是血丝,走路摇摇晃晃,不时咳嗽两声,震得身子都站不稳。
白前将将吃过午饭,如同林道儒师徒先前一般,吃的是白粥。
但他吃的白粥,与林道儒吃的却截然不同。他熬粥用的米正是最为低廉的陈米,熬出来的粥又稀又浑,里面还夹杂着稻衣砂石。
白前每日吃的就是这样的食物,一日一餐,十几年时光,一如既往。
白前佝偻着走进屋内,一心只想着将自己的铺盖拾起来,裹在身上能暖和些。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