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读书苦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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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街贾府义学



    顺着桂花的清香、书声的指引,步步走近学堂。



    堂前摆着一岸黄紫鸡翅木书岸,岸上除却一件横长酸枝木笔挂并几只平常毛笔;仅一方砚、一块墨、一根戒尺,颇为朴素。



    堂上,太爷今儿个穿的还是那件藏青棕黑的长袍,半倚坐于黄花梨椅。



    沉声吟诵:



    “............”



    堂下学子皆作摇头状,跟着齐齐诵读。声声清脆,入耳柔滑。



    学子中居中一白衣少年,目光清朗、嘴角含笑、面上几分沉醉。同身边学子一般摇首诵读



    “............”



    古时私塾诵读,其声成韵,如同唱歌,悦耳动听。



    窗外几只画眉青雀,好似被这清雅诵书声所吸引。或有于树间扑朔嬉戏、或有于院里青石板上啄饮小虫、闲庭漫步,颇为闲适。是以贾环并非追随大流,只是如同庭中鸟雀,爱极这古朴韵深的诗书声。



    .....



    只待代儒太爷搁下手中书,停止吟诵,正襟端坐于书岸前。堂中便开始了小声切切的读书声。所读内容,各不相同。



    贾环也小声诵读着自己这几日正读的《大学》。



    ....



    学中学生年龄大小有异,入学时间也各自不同。所以读书进度不同,所诵读的内容皆不同。各自读书声轻柔浅浅,以避免干扰了身旁读书的同学。



    书声琅琅便是用来形容这般读书场景。琅琅是形容玉石相敲击的清脆声音,用以形容学堂里学生读书各不相同,声音相汇的好听声音。



    ...



    间或有学生依次躬身上前,侍于夫子跟前,听取教诲。



    贾环来学里的日子多了,人便大多认得齐全了。此时立于夫子面前的,是宁府贾珍教养的义子贾蔷。



    夫子摊开贾蔷送上的书本,翻看了番这本诗经。书上一应标点圈划,为往日夫子查阅贾蔷所学标上的。直到未曾有标记的地方,



    贾代儒方缓声问道:



    “这几日读到了哪里?”



    贾蔷忙恭声答道:



    “将将读罢《采蘩》”



    贾代儒合上书本



    “那便背来听听。”



    贾蔷抬目看了太爷一眼,低头诵道;



    “于以采蘩,于沼于沚。于以用之,公侯之事。于以采蘩,于涧之中。于以用之,公侯之宫。被之僮僮,夙夜在公。被之祁祁,薄言还归。”



    贾代儒探手轻轻抚摸书上的字儿,



    “可通其大意?”



    贾蔷面上微微发烫,回道:



    “知晓些许。



    于以采蘩,于沼于沚。于以用之,公侯之事。于以采蘩,于涧之中。于以用之,公侯之宫。这两章是说,什么地方采白蘩?沼泽旁的沙洲上;用来做什么?用于公候家的祭祀;什么地方采白蘩?把白蘩采来拿到溪水中清洗;用来做什么?用在公候之家。



    被之僮僮,夙夜在公。被之祁祁,薄言还归。这一章是说采白蘩的人戴着发饰,被派来日夜辛苦劳作后头发松散,不要轻言回家去。”



    贾代儒捋了捋白须,微微点头。



    “说了八九分。”



    拿起毛笔在砚台上顺了顺笔锋,先是在书上为贾蔷标上句读,又在祁祁上划了个圈。



    对贾蔷指着划的圈道:



    “祁祁如你所说正是指首饰茂盛;但于此处是代指采白蘩人数多。记得这点便可,回去多读多写。下去吧。”



    .....



    贾蔷回去多多读写,知晓通透后,下回还要再去夫子那陈述夫子所教,方才算是学罢了这一处。



    说是知晓通透,其实也只是了解了大意。古人读书,十五岁之前,最多的就是诵读。读熟背熟即可。



    如贾环现如今读的是《大学》,但他身旁稍稍年长些的近来读的是《周南》。耳濡目染,待到贾环读到《周南》的时候。即便不熟,也会有些记忆。再经由夫子解释释义,查缺补漏。朗读背诵,便能记忆深刻。是以,古人读书,多是以学生自己的进程为主。学生读到哪,先生就解释到哪。



    等到十五岁之后,读书读的便是学贯。学贯,便是说的贯通上下,知晓意思,能应用。知晓大意,学习开讲、作文。读到二十多岁,便要学到八股成文。漫长的八股学习,往往要经由数十年的勤奋苦读。



    ...



    待学生们都从贾代儒处对答完毕,领了功课。贾代儒才长舒一口气,起身在堂中来回踱步,查看学生写字笔默。



    蓦的望去。



    一白衣小郎,颔首执笔,专注写着字。年岁尚小,却生的一副好面貌。眉眼淡雅,自上而下,浑然一体。贾环初入族学时,因为执笔不规矩,写的字不堪入目。只气的贾代儒头上冒烟,叫贾环好好吃了些戒尺。又责令贾环每日多抄些三百千。



    贾代儒立于贾环身后默默看着贾环一字一句的写着《大学》。



    虽写的连中规中矩也谈不上,只是执笔稳重,下笔横平竖直。连着吃了好些板子,每日写上比其他学生多上一倍的功课,以至离开时学中早便空无一人。如今却依旧面色淡然,眼神澄净。心中老怀甚慰,只道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面含春风,背手直出而去。



    金荣伸出手戳了戳旁边学生的胳膊



    “刚才夫子是不是笑了?”



    那学生嗤笑一声:



    “金荣,你是不是睡迷糊了,怎么可能。”



    金荣挠了挠头,难道我真的睡迷糊了?



    ....



    直至正午,学中学生俱离去有些时辰。贾环才堪堪将太爷留下的功课一应写完。收拾了番书本,准备离去。赵国基早已经在学堂外等候多时了,只因贾环日日停留的久,所以叫赵国基晚些再来。赵国基却不听,仍然是每日早早来等。此时见着了贾环,脸上布满了憨厚的笑容。



    贾环把书摆上马车,



    “舅舅,不是同你说过了,我这些日子功课颇多,晚些来接也不碍事。”



    赵国基摆摆手



    “不碍事,不碍事。”



    贾环只得无奈笑笑,上了马车。



    “驾。”



    ....



    贾环自己也为自己的书法头疼的厉害,只因为前世除了年幼时候接触过一二,后来哪里会有机会接触书法。这十几日,日日都是写到深夜。笔都写废了几只,才算是能拿稳笔,写字不抖了。



    只叫赵姨娘时时挑灯添油,格外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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