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韩悦睁开了眼,他感觉自己爬在坚实的黑暗中,脸贴着阴冷的石地,背上似乎被压着什么重物,动不得。他试着先用大脑感知了一下四肢,手指还能感觉到地面的粗糙,脚趾也在软靴里动了动,他想张嘴喊其他二人,可舌头僵直无法发出半点声响。他再次屏息运气,气道在周身运转了一遍,看来并无大碍,只是暂时还处于雷击的麻木状态没有恢复。周围一片死寂,看来他二人的情况比自己严重许多,必须尽快让自己可以活动,找到他们。韩悦开始默默地运功。运过了一个小周天,韩悦已经可以蜷动四肢了。于是他努力翻身让自己坐起来。
四周很黑。他尽可能凝神聚睛,在黑暗中寻找二人的所在。同时手在地面上摸索着,他抓到了自己的银剑。他拿着剑,边挪动身体边轻轻地划拉着,搜索范围大了很多。忽地剑触碰到一个物体,他急忙摸过去,手触碰到冰冷的铠甲,知道这是掌笠。他用手推着掌笠的身体,张嘴轻唤了一声,躯体没有反应。韩悦摸索着找到了掌笠的脸,顺着脸庞摸到颈处的脉搏,还好,有跳动!估计也被击倒后还未苏醒。他掐住掌笠的人中,希望他尽快苏醒。
掌笠喉咙里终于发出咕噜一声,韩悦边摩擦他的手,边轻唤着“择尚君”,掌笠睁开眼,黑暗中两眼闪着光,口中艰难而含糊不清地吐出声音,不知说的是什么。韩悦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作为回应。他轻松了一口气,掌笠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办法。
韩悦继续寻找银发男子。当他摸到银发男子时,发现他浑身僵硬,侧卧在地上。韩悦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他的脸,用力拍打,急切地唤着:“醒醒,醒醒!”可过了好一会,那人还是一动不动,没反应。韩悦费力地把银发男子翻过来,又拖着他挪到石壁旁,扶他靠在石壁上。大致摸索着检查了一下他的全身,发现他左肋下有一处伤口,粘糊糊的,渗着血,不知是被什么伤到了。韩悦刚把手放在银发男子的胸口,准备给他输真气。只听那银发男子突然开口:“别。。”韩悦一听他出声了,不禁一喜,急忙收住气说:“你!”银发男子在黑暗中抓住韩悦的手,韩悦感觉那手比自己的手冷许多。那人似乎示意怀里有东西。韩悦摸到两个小瓷瓶,举到男子眼前。男子努了努嘴,示意韩悦打开其中一瓶,倒出两粒药丸举到男子嘴前,男子吞了一粒,示意韩悦吃下另一粒。
药丸入嘴,顿感一股凉意,在舌尖一点点化开。韩悦觉得舌头回复了味觉和灵活,口中充满药香,身体也不僵硬了。银发男子又努努嘴,指向掌笠的方向,他竟然知道掌笠在那里。韩悦知道是奇药,于是挪到掌笠身边,也喂了他一颗。然后又回到银发男子旁边,把药瓶重新塞进男子怀里,然后轻声说:“你受伤了。”说着伸手去摸银发男子衣衫下的伤口,被男子的手再次握住他,示意不想让他摸。但韩悦的手已然摸到了。衣衫下,冰冷肌肤上,竟然覆着坚硬的鳞片!
那人知道韩悦已经摸到那些鳞片了,发出一声轻叹,索性闭上了眼,任由韩悦去吧。韩悦的手指触碰到鳞片,只做了一瞬的停顿,就恢复了常态。他倍加轻柔地用指尖轻轻检查伤口,生怕碰疼了男子似的。多年的修行已经让他明白,天地之大无奇不有,人身长了几片鳞而已,比起《山海经》,又算得了什么奇事呢?伤口大约四指宽,正是掌笠重剑长侧的宽度,难道被掌笠的剑所伤?血还在渗出,不知救援何时能到,要尽快止血才行。手边没有凝血药,还好有汗巾,韩悦只能先用穴道封住他的血流,用汗巾扎紧伤口。做完这些,韩悦也累了,于是他也靠在银发男子旁边,闭目打坐,等着救援。
地上。等待总是漫长而焦急的。桓伊站在门口,一直望着雨夜深处。王劭坐在火堆旁,时不时地拨弄着火堆,往里填着松枝。父亲王导从小就教导他们兄弟要做到波澜不惊。掌狯一直守在洞口。而张骁则一会到洞口张望一下,一会又跑到门口张望一下。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着。。。
不知过了多久,夜幕里终于有火把的亮光闪现了。三人立刻聚在门口,只见由远而近跑来一队人。除了桓秘,后面还跟着七八个举着火把,身披蓑衣,扛着绳圈、铁凿等工具的僧人。众人进屋后,僧人们并未搭话,迅速拿出四根铁锥,在洞口不远处的地上,分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把铁锥钉牢在地上,然后又在铁锥上系好粗粗的绳索,绳索另一头坠着铁块。和尚们把绳索依次抛下洞,马上洞里传来铁块”铛铛”撞击洞壁的声音,一条绳索快完了还没到底,又接了一条,过了一会绳索终于直了,看来是到底了。一条绳索三丈长,两条六丈,这洞深大约有五丈。
准备好下洞的绳索后,领头的和尚问桓秘:“哪几位施主下去?”桓秘还未搭话,掌狯就上前一步说:“我先下!”桓伊说:“掌副将、张骁和我下去,桓公子和王公子,你们两个留在上面。”说着对桓秘使了个眼色。桓秘明白,这是要防止和尚或其他人有什么动作。
领头和尚说:“好,我们也派三个人下去帮你们。”桓伊刚要说不用,已经有和尚不由分说地给他们三人腰间系上了滑轮,然后把滑轮往绳索上一挂。接着又递给他们一人一个火捻。张骁没有这样的体验,有点紧张而激动,又开始叨叨:“这些和尚可真训练有素啊。”声音虽然不大,但听者有意。桓伊和掌狯听了,对视一眼,眉头微微一皱。确实,如此神情淡定、训练有素、分工明确、装备齐全的探洞本事,别说和尚,就是军营里的工兵也不一定具备,除非。。。
三人又整了整衣衫,紧了紧腰间的锁扣,把兵器插在腰间,一手持火捻,一手握住绳索。掌狯低声嘱咐二人:“拉开距离,慢慢下,用脚撑着石壁,别紧张。”桓伊自然有经验,倒是张骁有些紧张地,使劲点头。桓伊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着自己。掌狯打头,桓伊和张骁分别沿不同绳索,依次下去,最后下去是三名僧人。
洞道并不大,每次只能通过一人,互隔半丈,徐徐下行。每下滑一段,掌狯都会大声问“行吗”“在吗”,后面的人也依次回应。透过火捻微弱的亮光,桓伊看到洞壁上有三道划痕,一深一浅一粗,想来分别是掌笠的重剑长侧,韩悦的轻剑短侧,和银发男子的烟锅。他心里有点放心,看来落下时他们都是活着的。可划痕很快在中途就没有了。他的心又悬了起来。五丈高跌下去,足以让人摔晕。
下滑了不知多少,黑暗处传来掌狯的声音:“注意!到底了!”大家双脚着地的一瞬间,心也踏实了些。桓伊刚一着地,就被黑暗中掌狯伸出的手一把拉到旁边,意思是让开通道,接着很快下来了张骁,再是三个和尚。当六个人都安全到底,后面的一个和尚从腰里抽出两截短杖对着一插,用火捻子点着,竟然成了火把,原来一截短杖是中空的,里面实现注满了凝固的松油蜡脂。一下子洞底就亮了许多。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