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恪与胡依依在后园中说到南宫不语有可能堕入魔道之事,二人正自忧心忡忡之际,蓦地听到前厅口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响起,原来是那位“半解书仙”舒恨天催促他们赶紧过去用膳。胡依依听得义弟声音传来,急忙后退一步,也不知怎地,脸色没来由地一红,饶是她在世已不下一千二百余年,此时此刻,心中还是感到一阵阵地发窘。
于是,徐恪与胡依依忙来到前厅,果不其然,他二弟朱无能坐在前厅正中那张紫檀木大圆桌前,一边不时手抚着自己圆鼓鼓的肚皮,一边不断地吞咽着口水,显然已是饿得不行,但就算是如此,徐恪不来,这朱无能居然不肯动一杯一盘,只是坐在桌前,兀自苦等。
徐恪在桌前落座,他见了朱无能如此模样,忍不住打趣道:“二弟,既已饿了,何不先找些吃的垫补肚子?你看这鲜香白嫩的‘叫花子鸡’,那可是你胡姐姐的拿手菜哦!”
朱无能眼见徐恪已然落座,不等舒恨天与胡依依过来,便忙不迭地抓起半只“叫花子鸡”,胡乱地塞入嘴里,一边张口大嚼,一边瓮声瓮气地说道:“大哥不来,俺老朱一个人吃饭,那可多没劲呐!”
舒恨天随后落座,听着颇为不忿道:
“你这夯货!感情就喜欢跟你大哥一起,我书仙老哥陪你吃饭,你就不高兴啦?”
徐恪见状,忙赔笑道:“书仙老哥说笑了,这几日多亏老哥照顾我二弟,来来来,快坐下,无病敬老哥一杯……”
胡依依也一同坐下,众人说说笑笑,遂一道用起了晚膳。只剩姚子贝一人,因身子不适,一直呆在榛苓居内休养,却是未曾出来与大家一道用餐。
……
……
几乎与此同时,在永兴坊的南宫府内,南宫不语也正与自己的妹妹南宫无花一道用膳。他端起碗来正准备吃饭,蓦地感到一阵没来由地心口刺痛,这一阵刺痛冷不丁传来,疼痛刺骨,几乎让他把持不住,连手里的饭碗都险些跌落在桌上。
南宫无花见自己的哥哥突然脸色煞白,额头上斗大的汗珠浮现,右手紧紧捂住了胸口,急忙关切地问道:
“哥,你怎么啦?”
南宫不语摆了摆手,摇头道:
“只是胸口有些不适,不碍事,不碍事!”
南宫不语不想让妹妹担忧,遂起身离了饭桌,推说自己已然吃饱,便径自走进了自己的内室。
进了自己的内室之后,南宫不语急忙关上房门,脱去了自己上身的衣衫,仔细查验自己前胸有无伤痕,然他反复看了多时,却见自己前胸皮肤完好,连半点瘀痕都没发现。
南宫不语心下大奇,他重新穿好衣服之后,在自己的房中来回踱步,仔细回想自己最近有无与人打斗受伤,但兀自百思不得其解。忽然间,那一阵刺痛再一次冷不丁传来,这一阵心口的刺痛不如先前那般锐利,但仍是疼痛难忍,直痛得他站立不稳,险些摔倒在地。南宫不语急忙坐倒在自己的大床之上,双腿盘坐,默念师门心法,运功疗疾。
“砰砰砰!”房门外传来闷重的敲门之音,南宫不语知道,定是自己的妹妹放心不下,再次赶到自己内室门前,过来探望自己。
“哥哥,哥哥,你怎么啦?胸口要不要紧?是不是上次抓捕猫妖,不小心受伤了呀?”南宫无花在房门外,焦急地问道。
“无花,哥哥不碍事!想必是那次与猫妖打斗,不小心受了些内伤,你且先退下,哥哥正在运功疗伤……”南宫不语只得强忍胸口传来的一阵一阵的疼痛,勉强出声安慰道。
南宫无花闻言,只得默默退下,在她心目中,她的哥哥一直以来都是一位武功高强的英雄人物,这点区区小伤势必不打紧。
待支走了南宫无花之后,南宫不语勉力运起丹田之气,徐徐环绕于胸口肺腑之间,正欲驱使内力,打通胸口肺脉之间的瘀滞。不料,他这不运气还好,甫一运气,立觉胸口一阵翻江倒海一般地难受,只觉胸口的“膻中”与“中庭”“鸠尾”之间,蕴藏着一股极为猛烈刚强的内力,这股内力一旦经自己运功催发,立时就如一股奔突不息的大江大河之水一般,在自己胸腔与胃脘之间肆意游走,左冲右突,完全不受自己内力掌控。
这股极为刚强猛烈的内力,犹如脱缰之马,在南宫不语的体内放肆奔突,内力流泄至极处,南宫不语一时无法自控,只觉胸闷难忍,嗓子眼一甜,立时张嘴狂喷出一大口鲜血。
不想,待南宫不语张嘴喷出大口鲜血之后,他胸口的那种一阵阵传来的闷塞疼痛之感却舒缓了许多。南宫不语于是下床走了几步,他再也不敢强行运气疗伤,只是在房中踱步,默默发呆,然他想了许久,饶是他武艺高强,江湖阅历丰富,却仍然想不出,他到底是怎么了……
南宫不语正自呆呆出神之际,房门外又传来了一阵响亮的敲门之声:
“哥哥,哥哥!”南宫无花又在房门外急切地呼喊道。
“无花,哥哥不是说过了么?哥哥要运功疗伤,你只管自己先去歇息……”南宫不语耐心说道。
“哥哥,刚才我在前厅收拾碗筷,窗外忽然飞进来一把飞刀,刀上还插着一张纸条!”房门外,南宫无花略带惊慌的声音再次传来。
“窗外飞进一把飞刀?!”南宫不语急忙打开了房门,让自己的妹妹走入房中,他不无愤然地说道:
“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对我南宫家下手!”
南宫无花将手中的纸条交给南宫不语,南宫不语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十几个苍劲有力的小字:
“杀妹之仇,岂可不报?若欲保全汝家人性命,明日戌时,城北灞林原相见!”
南宫不语见纸条下的落款写着“流霜剑、陆火离”字样时,心下不免忧心不已。而南宫无花走进房间之后,乍见床上一大片南宫不语方才运功不慎喷吐的血迹,立时惊得大叫道:“哥!你怎么吐血了?!”
南宫不语心中苦笑,此际亦只得不断安慰妹妹道:“方才我运气疗伤,虽是吐出了一口鲜血,然胸中内伤却已大愈……”
南宫无花听得将信将疑,但见兄长如是说话,也不便多加细问,当下便叫来仆从,收拾好南宫不语的房间。
当夜,南宫不语心中既忧且烦,几乎一夜无眠,他心知以“流霜剑仙”之威名,自己若明日戌时前去赴会,多半是凶多吉少。然则自己若不去灞林原见对方,那陆火离凶残成性,又岂能善罢甘休?自己在世唯有一个亲人,那就是自己的亲妹妹南宫无花。若因自己之故,伤到妹妹无花,那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之事……想到此处,南宫不语遂将心一横,心道,明日深夜,我南宫无论如何也得去一趟灞林原了,纵然我一去无回,若教我妹妹无花能得以保命,我南宫区区这条性命,就当是还给毛娇娇了又如何?
一夜匆匆而过,待得翌日天明,卯时初至,南宫不语便早早起床,收拾停当之后,来到青衣卫北安平司上值。
南宫不语坐在自己的公事房内,正自呆呆出神之中,未几就见一位身形落落、神采清明的俊朗男子大步而入,恰正是自己在青衣卫内的好友,官拜巡查千户的徐恪。
徐恪一见南宫不语略显憔悴的脸容,当下便疑惑道:
“南宫兄,怎地一日不见,你脸上气色,差了许多呀?”
“哎!”南宫不语不由得轻叹一声,道:
“贤弟,愚兄昨夜,可谓是一夜无眠啊!”
“哦?怎么啦?”徐恪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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