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周鸣云拜入黄雷扬门下还是初春,如今已是近秋。黄雷扬眼看着鸣云与铁牛两位弟子功夫修行日进千里,纵然不过半年功夫,两位少年人一身功行已是非比寻常。
且鸣云与铁牛不止天资超人,师兄弟感情更是至深。他两个但有些领悟都是不藏一点私心,悉数与对方交流心得。
尤其二人常居一处,平时修习对练方便,几乎每一日都要上场对比,两人各俱所长,相互应证比斗,比之一人独自修行要迅捷几倍,真是德天独厚,占尽了便宜。
每常看到二人在教场上比试武艺,直比两条活龙对角。
做师傅的黄雷扬可谓心花怒放,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临到晚景竟然能收到如此佳弟子,任哪一位日后都可光耀门楣,何况还是两个!
可黄雷扬到底久经世故,眼力超人,自入秋以来总看着大弟子周鸣云有些不对劲。
他当日收鸣云时,心底就有些疑惑,但为看出鸣云心性仁善、用起功来更是勤勉有加,便将心底一点疑虑丢过一旁。
等到半年后,黄雷扬重伤基本痊愈,内劲武功不仅恢复,还远比当年精进。可再看待鸣云时,原先收起的一点担心重又跃上心头。
这一日鸣云正与铁牛比试,黄雷扬与林四在一旁观战。但见场上二位少年人你来我往,拳脚相向时一阵阵劲风扑面而来,真个是龙精虎猛。虽仅修行半载,已可谓少年英杰。
铁牛天授神力,心底执诚,一路拳法使的混劲精纯,竟如浸淫多年的老拳师,哪里像是初入门不久的年轻弟子。
而鸣云拳技则与他迥异,论力气他不比铁牛逊色多少,论悟性比铁牛还要稍胜一筹。尤其他足下功底深厚,身法比铁牛迅捷许多。
与铁牛对垒时专走偏锋贴身而战,拳路奇巧,一招一式都取的是出奇制胜之意,铁牛稍一不慎便得落败。
当下两人愈打身势贴的越近,及至后来简直如粘在一处的云雀凤蝶。但听拳风贯耳,两人拳脚仅是寸发寸劲,一样的声势惊人。
对战多时,鸣云到底气力逊铁牛一筹,所谓一力降十巧,纵然他身法超出对手一等,但打到后来渐被铁牛拳风压制,身手脚下再不能如原先那么灵动。
林四虽待鸣云、铁牛如自己弟子,但到底偏袒鸣云一些。见鸣云身为师兄却被做师弟的比了下去,多少有些不乐。再转首见黄雷扬也是肃了面孔,心上更是一沉。
一时黄雷扬皱着眉头将二位弟子叫停。
当先对着铁牛道:“铁山,你入门虽晚,拳路走的却正,你一身气力超人,论理修习内功时多少有些阻累,不想被你天性沉着竟安然渡过。
一身气劲已能与内劲合为一路,虽说你现下还谈不上多少内力修为,可假以时日,内外功夫混成,却是能当大任。”
黄雷扬心性好胜,教授弟子时极严,却不吝夸赞之辞。何况他门下这两位大弟子不但是万中无一的良材,又是心性仁厚,也当得起他这样的赞赏。
但他方才一番话里意思甚重,铁牛听出些异样,不由看了鸣云一眼,忙拜身道:“铁山不敢当师傅如此夸赞!”
未知黄雷扬却不理他,转而向着鸣云道:“鸣云我问你,你与你师弟比试,明知自己气力不如他为何还要一心贴身埋斗?”
鸣云见师傅不悦,忙答道:“回禀师父,弟子知拳劲不如师弟,便一力想着仗自己身法取胜,只是修行有限,还接不下得铁牛身劲合一的拳风!”
“胡说!你心智悟性比铁山高出不少,怎会不知晓以你此时身法再快也抵不住铁山重拳?”
林四在旁见师兄生怒,忙上前劝说道:“大师哥且别生气,鸣云这孩子虽说有些聪明,到底还是初学乍练,一时间没想到这一层也是有的,等师哥你好好调教日后他自能明白!”
黄雷扬摇头道:“林师弟你习练金燕门内外功夫未深还不知道,咱金燕门拳法虽仅有一套却是峨嵋正宗。
且与别派不同,其中脚法备的是全路数,不是寻常门派中仅只是拳法的补充而已。要不然当年,也不会仅以轻功一项在江湖中闯出名堂。
鸣云的腰背与众不同,明明是生有俱来,而后又是长日子里下过死功夫的。如今他与师弟对阵却故意不施展,不是自负自己本领高强,便是仗着自己一点小聪明想要出奇制胜。
纵然气力不如铁牛也要凭着自己拳术胜他,要知如此一来却是错了心思,他现在才入门多少时间,我担心他日后这几十年都要走错路!”
林四不料黄雷扬原来气的是这个,忙抬首追问道:“鸣云,你师父说的可是真的?你放着脚下功夫不用,却专一只想着连拳头上也要胜过铁牛?”
铁牛在旁见两位师长都肃了面孔,连忙开口解围道:“师父、师叔息怒,大师哥与我是自小比试惯的,他脚下气力实在惊人,只一出脚我便没了胜算。方才比试不施展脚法,实在是体恤我呢!”
未想黄雷扬性高,铁牛越说鸣云放着脚力超群越是不悦,林四见师兄嗔怒不由为鸣云一阵担心。当下往鸣云看去,就见少年人低了眉头并不言语。
林四是看着他长大的,知道这孩子性格执拗,与事不愿争辩。一时回想起当日云师兄临行前曾说过铁牛才是黄雷扬承衣钵的弟子。而鸣云则要好好约束心性的话来,心上越发担忧。
好在黄雷扬虽然不悦,但却念旧,为人又极重面子,不愿在铁牛面前过多斥责自己大弟子。
见鸣云垂首不语半日,想着当日自己入关前后鸣云鞍前马后日夜不休照顾自己,终是软了话风。
柔声道:“鸣云,师傅对你日后成就期许只在铁山之上。你是我门下大弟子,一言一行都是师弟们的表率,师父人前责备你也是我的一番苦心,你知道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