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仓一郎正在京都市区属于溯血社的大楼里上班。他即将正式接任社长一职,目前正在绞杀社团里的最后一股反对势力。
小仓麻由美在逛商场,给远在美加的儿女购买各种奢侈品。与大部分母亲一样,她也很爱自己的儿子女儿,不遗余力地给他们全方位的照顾,尤其是在金钱方面,从不吝啬。
清水流冰看了一眼杜漓发现平板电脑上的监控录像,只觉得有些恶心。
其实经过了这么多世界,他已经很少有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了。像之前他杀的那些目标,无不是有着杀人、强奸、抢劫、诈骗等多重罪名的人,但他对他们都没有什么憎恶,只是非常冷静地实施行动,干净利落地把人杀了,就抛到脑后。这一次,两人干下的事实在是太恶毒,而他又对小孩子特别容易心软,因此对于残害了那么孩子的夫妻恶魔忍不住会厌恶与憎恨。
这种情绪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他修的不是无情道,而是守护之道。情感丰富,嫉恶如仇,抑恶扬善,惩奸除恶,都符合天地法则。
他在林间疾行,还没走出去,杜漓就惊讶地说:“咦?怎么咱们的准皇储殿下也去溯血社的大楼了?”
“嗯?什么情况?”清水流冰微微一怔,随即看向平板电脑。
果然是朱霁晔。他带着一男一女从出租车上下来,走进了市中心的那幢六层大楼。
在没有任何高层建筑的京都,那幢楼算是很显眼了。楼虽不高,占地很广,呈回字形,每一层都有上百个房间。第六层才是溯血社用来办公的地方,下面五层都租给各家企业,一楼全是店铺,每年的租金收入很高。
里面有好几家财务公司,名称好听,其实就是地下社团专门放高利贷的地方。
朱霁晔今天是专门来帮朴允惠姐弟还钱的。
那天晚上,他离开千本樱,赶到花间堂,很快就等到了送人回来的暴力团成员。因为有西村悠树的面子,那些粗豪的年轻男子对朱霁晔都很有礼貌。
朱霁晔也对他们很客气,道了好几声谢,将他们送走,这才上楼。还没走进朴允惠的房间,就隐约听到姐弟俩的对话。
朴智信的声音有些紧张,“姐,你离开日本吧,不然会很危险。”
“为什么会有危险?”朴允惠的声音很压抑,显然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勉强用一种过于平静的口气问,“总得有个缘由吧?咱们虽然欠了钱,但又不是不还。你也看见了,姐在夜总会上班,不就是为了还他们钱吗?虽然本金一时还不上,可是姐一直都按时在付利息。那还有什么危险?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们……哪里是讲道理的人?”朴智信有些哽咽,“他们威胁我,随时可以把你和苍井卖到海边下等的夜店里,让你一天到晚不停地接待那些下等海员,还说把我也卖出去,给人做奴隶。”
朴允惠怒了,“这帮……畜生!”
朴智信很悲怆,“姐,他们就是吃定了咱们在日本无依无靠,所以,一点也不担心咱们还不上钱,只是想把咱们困到高利贷里,让咱们一辈子都辛苦地给他们挣钱。这笔钱……咱们永远也不可能还上了。”
“真无耻!”朴允惠只能反复地说这三个字。可是,又有什么意义呢?
朱霁晔停顿了一下,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朴允惠与弟弟朴智信相对而坐,脸色都不怎么好。
朱霁晔看了看他,转头问朴允惠,“怎么样?没事吧?”
“嗯,没事没事,谢谢安东尼大哥。”朴允惠对他非常感激。
听她忽然开口叫大哥,朱霁晔微微一怔,却没有开口纠正,在她弟弟面前给了她面子。
“那就好。”他倒了一杯热茶,慢慢喝下。
朴智信就觉得他有些居高临下的倨傲,忍不住哼了一声,低声用家乡话嘀咕,“跟那种人都能混到一块,沆瀣一气,蛇鼠一窝,不是什么正经人。”
朱霁晔能听懂高丽话,脸色一沉,将茶杯重重放下,“别在这里犯蠢了,今天要不是我拜托朋友想办法把你捞出来,你至少得丢掉一只胳膊或者被卸掉一条腿。你的智商虽高,情商却太低,还是好好听你姐姐教训吧。”
朴智信目瞪口呆,没想到他能听懂高丽语。
他哑口无言了,朱霁晔却怒意未消,“你以为你有多么了不起?比你姐姐多读几年书,你就不得了了?”
朴智信被他骂得心浮气躁,又有些惭愧,“我……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没有骂我?还是没有陷你姐姐于不堪的境地?”朱霁晔很不高兴,非常的恨铁不成钢,“你可真有本事啊,一个中国人竟敢在日本向地下社团借高利贷,你不想要命啦?你做这些事儿的时候长脑子了吗?有想过你姐姐吗?”
“我……”朴智信无言以对,羞愧地低下头,嗫嚅着解释,“我也是不得已。”
朴允惠忍不住泪如泉涌。这些话都是她曾经想过的,可她不敢跟弟弟说,怕伤了他的自尊心,更怕伤了他们的姐弟之情。
朴智信忽然站起身,扑通一声跪下了,“姐姐,我对不起你!”然后,他又挪动一下,跪着向朱霁晔深深鞠躬,“安东尼先生,求求您,帮我们一把。求您了!”
朴允惠慌乱地起身去拉他,“小智,你起来,你快起来。安东尼大哥不是……你别……你别这样……”
朴智信却固执地坚决不起来,只是抬起头,恳切地看着朱霁晔。
朱霁晔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怔之后,微微皱眉,“行了,起来吧,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说。别忘了,你是中国人,别把脸丢到日本来。”
朴智信赶紧起身坐下,再也没有怨天怨地,很是规矩。
朱霁晔若有所思,“你先说说,为什么要借高利贷?”
朴智信没有隐瞒,“是我女朋友苍井孝美的父亲得了癌症,急等着钱救命,不能耽误。她母亲两年前被诊断出有尿毒症,一直在做透析。家里一穷二白,实在没办法,我就去向财务公司借了钱。”
朱霁晔冷静地问:“借了多少?利息怎么算的?现在一共要还多少钱?”
朴智信清晰地回答,“两个月前借了两百五十万,先扣利息,实际只拿到两百万。借款的利息是日息五厘,日单利,月复利,利滚利。这两个月,我姐姐、我和我女朋友都在拼命工作挣钱,但是只能还一部分利息。到今天,按照我当初签的借款合同,我们欠下的本金加利息一共是九百多万日元。”
朱霁晔有些吃惊,这利息也太高了吧?不过,他不会指责人家放高利贷吸血,又没人硬押着那些人去借,你情我愿的事。欠债还钱,也是天经地义。
他想了想,“我可以帮你们一把,借一千万日元给你们,让你们把高利贷还了。我借给你们的钱不要利息,三年内还清。你们应该没问题吧?”
朴智信和朴允惠都喜出望外,连声答应。
“没问题,没问题。”
“我们肯定能还上。”
“要给利息的,我们按银行贷款利息给。”
“对,一定要给。”
“那是小事。”朱霁晔摆摆手,“不过,我需要一个担保。”
不等姐弟俩产生误会,以为他想落井下石,逼朴允惠做点什么,他就紧接着说:“你女朋友那边有什么财产可以做抵押的?或者有什么德高望重的人愿意给你们做担保?譬如,你们的教授就可以。”
“这……”朴智信与朴允惠对视一眼,赶紧思索起来。
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李家姐弟都很兴奋,表示要商量一下,还要打电话回去询问,看看可以找到什么人来做担保。
朱霁晔点头,“做出决定了就给我电话。”
两人答应着,起身向他连连鞠躬。
朱霁晔摇头,“不必客气。”便离开了。
走出酒店,他才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冲动。一千万日元相当于一百万华币,并不是个小数。他与这姐弟俩萍水相逢,并不了解,这么茂然地为他们还钱,如果他们跑了,那他就亏大了。可是,他是中国的准皇储,在海外关心自己的子民,这是本来就应当做的事情。
回到清水画廊,他看到清水流冰的房门紧闭,屋里也没有灯,以为他已经休息,就没去打扰,打算自己琢磨琢磨,再做决定。
他到底还年轻,既然已经放下话来,总不能自己先反悔。仔细想过之后,他就定下心来,不打算推却此事。
全世界几乎每个国家的王室都是豪富,中华联邦的皇室尤其如此。许多亲王都富可敌国,更别说当今皇帝了。朱霁晔虽然从小接受严格教导,但在金钱方面从来没有短缺过。在十八岁举行冠礼后,他依照惯例获封亲王,宗人府拨给他相应的大笔产业,每年还有可观的俸禄可拿,他的父皇、母后、外公、舅舅也送给他各种产业与股权、现金,所以他一向没有太多金钱的概念。虽然没有挥金如土,纸醉金迷,但像上次在“大成号”上丢掉相当于八千万日元的现金,他也没有半点心疼。现在不过是答应帮一个遭遇困难的中国孩子偿还一千万日元的借款,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等到第二天,朴允惠给他打来电话,说是朴智信的教授愿意做担保,他便爽快地去了花间堂。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