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哲没有否认,点头道:“同意”,
秦玉道:“我刚和唐伦见过面,对他,我起初是厌恶,现在是可怜,他做了坏事,但很大程度上是被你们蒙蔽的,事后还要被你们推出来顶雷”,
许哲摇头道:“不是我们,我只是一个讲师,教授他们金融知识,拿的是底薪和奖金,没有提成的,操盘也不归我管,他们的每一次操作都和我没关系,连诱导也没有,甚至在唐伦动你的账户之前我还提醒过他”,
秦玉笑了,道:“那么,许先生认为自己在这件事上没有责任吗?”,
许哲依然摇头,道:“当然有,刘阿姨...您的母亲之所以在这里入金,我有很大的责任”,
“是啊,她会入金,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你”,秦玉的目光一时间有些游离,道:“九月,从这里回去后她曾跟我提过你,口口声声叫你‘许老师’,觉得听你一席话,她受益匪浅,她对你的尊敬是发自内心的,我很少见她那么尊敬一个人,甚至在出事后她第一个怪罪的也是你们孙总和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唐伦,而不是你”,
许哲眼睑低垂,虽然仍旧看着她,但目中却有了一丝浮动。
“我却很想看看你,以前是想看看你是怎样一个青年才俊,现在则想看一个以欺诈为生的人,到底是有多大本事才能伪装到这种地步,让人信以为真,甚至会让人尊敬的叫他一声‘老师’,你不觉得,从私德上来讲,你的行为很侮辱‘老师’这两个字吗?”,
她的话变得尖刻起来。
她想激怒许哲,但许哲丝毫也没有因此而动气,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房间里便忽然变得静默。
这样的静默反倒让秦玉有些来气了,她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许哲道:“在等你发泄完”,
秦玉冷笑一声,旋即却是愤然道:“许先生,你好修养,但你这样真的心安理得吗?对贵公司的欺诈行为,对出事后自己龟缩,推别人出来顶雷的行为,对你自己的教唆行为,还有你辜负别人的信任,尊敬的行为,你真的就能无动于衷吗?”,
许哲仍是静静听着,过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口袋,想要取出根烟点上,手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只是偶尔抽烟,也不经常带烟,只能缩回手,道:“秦小姐,如果你想让我认错,那很容易,我已经说过了,这件事我有责任,但我们这一行真的没有几个人会纠缠于对错;我入行时学到的第一句话是‘资本市场上没有道德,只有规则’,这句话你应该知道是谁说的”,
秦玉蹙起眉头道:“索罗斯,你把这种人说的话当做信条吗?”,
许哲摇头道:“不是信条,我看书不是要找信条,而是找对的道理,在金融市场,谁也不敢否认这句话的正确性,九七年,索罗斯一手策划了东南亚的经济危机,和西方的金融巨头榨干了东南亚小国的所有利益,许多人因此而家破人亡,而索罗斯是这场危机最大的受益人之一,哪怕后来在香港折戟沉沙也没有过多的影响到他的利益,而那些在金融市场讲道德,讲感情的人,没有一个能玩得下去的”,
“许先生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留了”,
许哲道:“秦小姐是希望我撕破脸皮跟你谈,还是希望我一如既往的戴着面具跟你讲场面上的话”,
秦玉看了他良久,点头道:“好,许先生肯这样谈也好,许先生已经承认自己有责任了,也承认了贵公司的欺诈行为,那想必应该也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我说了,亏损的那笔钱没有流进我的口袋,或许...有一点”,许哲道:“但如果秦小姐想让我赔偿,那很遗憾,我做不到”,
秦玉脸上那一丝的冷笑也敛去了,道:“看来,我们只有走法院的流程了”,
许哲道:“现在的所有商业活动都是为利益而生的,我们是这样,律师也不例外,或许律师能为你讨一个公道,但这个公道是要花钱来买的,而且他能为你讨来的也只有公道,没有其他的”,
“进公司的第一天我就看了金辉的合同,牵扯到谁,牵扯不到谁,里面隐藏着那些猫腻,一旦出事最坏的结果是什么,我都知道,我们这样的金融公司在一开始就把在法律上可能产生的所有风险全都规避掉了,法院对你,最多只能出一口气”,
秦玉不说话了,她就那么看着许哲,目光那么复杂,她觉得眼前的这个青年好像真的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人,他看起来不那么狡猾,不那么事故,也没有回避什么,但她就是对付不了。
她缓缓站起身,道:“许先生,我妈信佛的,从小教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万事皆有因果,许先生你信吗?”,
许哲道:“我妈也是信佛的,我家现在还摆着观音像,观音像前摆着的小酒杯里十几年供奉不断,我小的时候她经常带着我一起在观音像前磕头,我听过她很多次的祈祷,她祈祷我父亲生意顺利,失败了,开店不到三个月就关张了,只能老实的回厂里上班,她祈祷我外婆长命百岁,失败了,外婆去世的时候还不到六十岁,她祈祷我身体健康,无灾无病,失败了,从我出生直到大学,一直都是个药罐子,这两年身体才稍微好些,她还祈祷过我学业有成,工作顺利,生活美满,但那些全都失败了,我学业一般,工作不顺,生活也很坎坷,所以我不信佛,也不信教”,
“我高考那一年,亲眼看到我的同桌—一个成绩很差的家伙倚仗家里在教育局有关系在考场上作小抄,监考老师看见了却不敢管,他如愿考上了心仪的大学,现在过的很好,而我的大学只能算是二流;我们大学宿舍五个人,有三个是和我一样考上来的,不逃课,不旷课,大学四年从没挂过科,有一个是靠作弊上来的,大学四年自己没考过试,全是花钱找人代考,四年之后我们踏上社会,走上工作岗位,没一个混的好的,而他一出学校的大门家里人就帮他补了当地公务员的缺...还有很多很多这样的事,你问我信不信善恶有报,万事因果,我只能说我没见过,也不再是小孩子,没法相信这一套”,
秦玉怔愕良久,终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他的办公室,走到门口她又有些气不过,冷冷的回头看了一眼。
“人渣”,
她恨恨地道,
“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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