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自称正诚,一丝不挂的小娃娃,就踩在小敕令正上方,缓缓浮沉的正心敕雷印上,两手掐着腰,趾高气扬。
他看着下边金光灿灿的大渔网,似乎有点不高兴,因为渔网外边还站着几个家伙。
陶昌泰和峥已然停手,大阵破解时,正打得胶着的二人,自然都没有下去,这时,望向下方,都是震惊莫名。
此外,附近虚空还零零散散站着几位仙人,一个个心有余悸。
远处那位小雷公同样没有下去,但是瞪着一对眼珠子,使劲往下瞅,一脸紧张和惶恐。
他本来也要下去的,还是大雷公多留了个心眼,要他等一等。
大雷公几乎是和那几位大仙尊同时下去,而且都是朝着那座最高的山头,小敕令。
这会,老猴子,病秧子,老狗,青霄,燧,董丁还有大雷公七位大仙尊便都站在小敕令山顶,桃祖本体桃树不远处,除了病秧子和老狗站在一处外,其余几位都各自占据一处,眼神戒备。
山腰处,有三灯菩萨,北极大星官,金戈,还有青词诰的九先生。
要说敕令山那座山头最尊贵,最值钱,无需多想,必然是小敕令,这一座山头上不仅有桃祖本体那棵仙桃树,还有雷池,还有听雷洞天。
哪一样拿出去,都是了不得的至宝。
这不是什么秘密,漫漫岁月来,早已经为天下所知。
敕令山另外的山头上多多少少都有仙人,便是那空中都还站着几位没有落地的仙人呢。
粗粗估计怎么着也得有一百五十多位仙人,实在是不少。
此刻,都呆呆望着上方,望着小敕令。
在董丁看透那个小娃娃根脚的时候,其余几位大仙尊也都明白了,那是正心敕雷印的印灵。
敕令山传承仙器已经不再是仙器,而是一件圣器。
其余仙人也有寥寥几位看出来了,可见这百十位仙人中,资质不凡之辈的确不少。
此时此刻,敕令山寂然无声,就像一座空山。
气氛压抑而沉重。
张疯子和春秋道人的身形缓缓出现在正心敕雷印两侧,都是惨白脸色,显而易见,受伤不轻。
许多事情似乎一目了然了。
董丁在做局,敕令山也在做局。
老猴子等一个个神色凝重,脸色阴沉的可怕,敕令山的这个局,实在太大,他是要把腴洲给洗一洗?
不用看就知道山中百十位仙人没有多少腴洲之辈,因为腴洲的仙人明知道敕令山在劫难逃,也没有几个有胆子,富贵险中求。
毕竟,还有个万一,万一敕令山挺过来了,那他们这些腴洲本土的仙人就是找死了。
所以腴洲胆敢来此的仙人,基本上都是青词诰,止屠山,星星台这与敕令山不相上下的三大山门,以及一些依附三大山门的仙人等。
不言而喻,敕令山这一次可是捞了一网大鱼,一旦老猴子,病秧子,老狗三位大仙尊都交代在这,那么,以后的腴洲的的确确就像洗了一样,是一个大势。
腴洲山门,只有敕令山高高在上。
至于青词诰,止屠山,星星台,说轻了,没有大仙尊或许仍旧不失一等一的山门地位,说重了,可能就此分崩离析,一蹶不振。
老猴子,病秧子,老狗三位大仙尊第一次走到一起,三位老人,两两无言。
这一刻,什么都明白了,他们仨都被张疯子给耍了。
片刻后。
老猴子抬起头,望向张疯子,郑重其事,沉声道:“张疯子,你要干什么?”
一身宽大道袍的张疯子,静静站立虚空中,视线飘忽,漠然道:“杀人!”
老猴子厉声道:“你应该再想想,不说我们三个老东西,只是这百余位仙人的背后,你敕令山担得起吗?”
百余位仙人,除寥寥二十余位散仙外,大多都是山上数一数二的山门中人,在各自山门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他们的死,自然牵涉极大。
这其中就是数不清的山门恩怨,因因果果。
这一点,那一位位仙人心中,也都明白,这无形之中,也是他们的一张保命符。
敕令山再厉害,总不能得罪天下山门,说天下山门夸张了些,可好歹也是百余家一等二等的大山门,别说敕令山,就是整个腴洲也得掂量掂量吧。
有圣器坐镇的敕令山,谁也奈何不得,但是敕令山的弟子总要出山,总要历练,总要行走天下。
如果敕令山这一下子都杀了,那么日后敕令山弟子行走天下,只怕能够活着回来的不多。
然后就是冤冤相报,仇杀这种事情,山上山下都一样。
张疯子无动于衷。
老猴子勃然大怒,疾言厉色道:“张疯子,你他娘,真疯了!你是打算往后敕令山弟子都不出腴洲了?在腴洲,你敕令山就能保全门下弟子?自古以来,就没有这样的事情,除非你敕令山弟子永不出山!”
“一个弟子永不出山的山门,还叫山门吗?”
老猴子声音如滚雷,在敕令山嗡嗡回荡。
那一位位抱有侥幸心理的仙人,也不禁变了脸色。
这时,无病剑仙仰头道:“张疯子,可否打个商量?”
张疯子望向远方,毫无反应。
无病剑仙继续道:“我们三个老东西留在敕令山,你把那几个小家伙放了?”
黄斗老祖附和道:“没错,我老狗任你处置,你把北极,金戈还有小九放了,几个小家伙你张疯子还放不进眼里吧?”
上方虚空,仍旧悄无声息。
燧大仙尊缓缓开口,语气温和道:“张大仙尊,能否打个商量?此次冒犯敕令山,我愿倾尽所有,作为赔礼,而且,张大仙尊只要放我离去,大穰宗永记此情,他日必有回报,如何?”
附近青霄大仙尊神情冰冷,不言不语,东华门与敕令山的恩怨百年以来,不仅没有化解,反而越来越解不开,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东华门里应该有三架白骨属于敕令山弟子。
这位性子冷清的女大仙尊,料定自己难逃一死,反而神色愈发坦然。
没什么可说的,正如人间那句话,成王败寇。
张疯子视线微转,看向缓缓升空的勘霆大仙尊,银袍电目的勘霆大仙尊看上去很是狼狈。
佝偻着身子,那件有银白色细微雷霆闪烁的法袍,不仅暗淡无光,还有一片片焦黑,破破烂烂,双眸之中,时不时便有雷电蹿出,在脸颊炸响。
勘霆大仙尊抬手轻轻拂去鼻梁旁的雷电,远远望向张疯子,苦笑道:“张大仙尊的拳头,够劲儿!”
像个乞丐的勘霆大仙尊,视线下移,望着那张金雷大网,有些庆幸道:“这么看,我得谢谢张大仙尊,差一点便做了网中鱼。”
勘霆大仙尊细细打量了两眼听雷大阵,抬起头,笑道:“你们忙,我就不打扰了!”
勘霆大仙尊转身就要离开,只是张疯子这时开口道:“想走?是不是得留下点买命钱?”
勘霆大仙尊转过身,脸色难看,挤出一张笑脸道:“不知道张大仙尊看上什么了?”
张疯子没有说话。
勘霆大仙尊笑容僵硬,不用说,买命钱当然是最贵重的东西了。他身上什么最宝贝,无疑是那根雷竹。
但是,那是他的本命物。
勘霆大仙尊一脸纠结,迟疑不决。
张疯子便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最终,勘霆大仙尊交出了那根雷竹,一个挪转消失不见。
张疯子接过雷竹,淡淡开口道:“这是敕令山,不是谁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
嗓音中没有一丝火气,仿佛就是再说一件平平常常的事情。
音调不高,但是合山皆闻,如心头起鼓声。
尤其是那一位位仙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