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俩都没能料到,西域总督格玛可汗送来的报告,内容基本上是反着来的。
被击溃的并不是库风军团,而是他;被斩首近万的并不是库风军团,也是他;新编西域军不仅没有整编利索,而且还随时都有暴乱哗变的风险。
当大汗的调兵命令和亲王的私人书信同时送到乌兰城时,格玛才终于尝到了谎报军情的苦果。
如果遵循旨意派主力出征,说句老实话,他心里真的有点慌。盘踞在库风城和铁石山的那支军队,实力绝对不容小觑,天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突然杀过来。到时候,手边没有足够可靠的力量,和待宰羔羊有啥区别?
可是如果不奉调东进,那就等于违抗大汗命令,视同反叛。就算最后能被他糊弄得不被治罪,也不免会让盟友加女婿——赤利亲王陷入非常难堪的境地。
思来想去,格玛可汗决定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先执行命令吧。
库风军什么时候打过来,他不能确定,也许会来,也许不会来。可是血卫军什么时候跑过来,他倒是心里有数,只要抗命,他们估计转眼就到。
于是,就在进攻库风失败,且损兵折将后没多久,格玛不仅没能及时补充战力,反而还要忍痛割爱般的送走四万子弟兵。
此时此刻,他已经感觉有点坐立不安了。
尽管西域几个主要邦国的使者,都跑来半劝说半抗议的提醒自己:西域军混合整编的步子迈得有些大,如此着急可能会出乱子。
但是他一点也听不进去。再不抓紧时间把这十二万大军拾掇好,接下来的乱子没准儿会更大。
据探子回报,近来库风军团的动作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包括达坂城、帕伊城和霍姆尼兹城在内的广阔区域,都出现了对方斥候骑兵的身影。最远的,甚至都到了鄯善和龟兹等国的境内。
那可不是几个人十几个人的问题,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一两千规模的马队,就那么大摇大摆的在这些城镇地区展开巡弋。有时甚至还直接闯入城中,落脚休息。
周围的各个邦国都跑来诉苦,因为自己所有的兵力都尽数送往乌兰,除了保卫王廷那点可怜的部队,其他地盘根本无力看管,只能眼睁睁的任凭库风军自由进出。
所以,格玛可汗根本就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除了继续加紧整编西域军,他还做了另一件事,派遣信使返回大草原,调集雅库特和一些从属部族的部队,尽快赶来西域增援。
就在格玛可汗手忙脚乱的做着各种部署准备的时候,他的对手——库风军团的胡飞和谢坦之,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雅库特军团在西域的大本营乌兰城。
跟随胡飞一起来此的,还有罗威、依娜丝、伦米尔班、赫斯提娅、黑山、玉陀罗以及马克木,库风军团的核心将领悉数到齐。
原因很简单,他们的统帅在乌兰城。
当李世卿看见众人之时,不禁惊呼道:“你们疯了吧?这要是被格玛得到消息,只需一队五百人的围剿战,就等于把整个库风军团给灭啦!”
胡飞完全不理会他的嘲讽,冲上去一把将李世卿搂住:“兄弟,你终于回来了!可想死我们啦!”
谢坦之站在旁边,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俩,眼中尽是炽烈的感情。
“你快给我松开!”李世卿费力挣脱胡飞的拥抱,埋怨道:“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的不嫌膈应吗?”
胡飞咧着大嘴哈哈一笑,紧接着后退半步,立正行礼:“大人,卑职安西都护府库风军团代指挥、疾风第一军主将——胡飞,向您报到!”
其他人紧跟着他,有样学样的排队肃立,恭敬禀报。
“卑职,安西都护府主簿,谢坦之,向您报到!”
“安西都护府库风军团,烈火第二军主将罗威,向您报到!”
“安西都护府库风军团,惊雷第三军主将依娜丝,前来报到!”
“安西都护府狂沙第四军主将,黑山·尧米尔克孜,向主帅报到!”
“大唐安西都护府西域情报司长史,玉陀罗向您报到!”
“安西都护府库风军团总军需官,大唐库风县令,马克木,向您报到!”
“安西都护府库风军团参军司马,沙暴家族族长亲王,伦米尔班,向大人报到!”
“库风军团协理军需官,波斯商使团赫斯提娅,向大人报到!”
最后,胡飞朗声报告:“大人,我等谨代表全军十万将士,恭迎主帅归来!”
此话说罢,包括胡飞在内,所有人都齐刷刷的单膝跪地,拱手向李世卿施礼。
站在一旁的周兴,以为李世卿会赶紧上前扶起众人,然后再客套谦虚几句。没想到,李世卿却倒背双手,沉静的扫视着跪在地上的众位库风将领。
良久,他才平和的说道:“你们之前干的非常不错,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好啦,都起来吧。”
李世卿居中而坐,诸位将领们则在他面前分坐两列。
待大伙儿都入位停当,李世卿嬉笑道:“此处距离格玛可汗王帐,不过千步之遥。库风军团的大将们,居然在人家鼻子底下开会,想想也觉得有趣。”
谢坦之也笑道:“古语有云,善战者,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咱们却是运筹于敌营虎穴之中,决胜万里西疆。非胆大心细者,不可为之啊,哈哈哈。”
胡飞向李世卿介绍:“大家一听说你回来了,就在乌兰城,便立即决定赶来汇合。情报司的兄弟们先行,将城中各路情况把控牢靠。同时,随我们来的,还有五千鬼面白袍军和五千铁甲骑兵军,他们就秘密驻扎在城外三十里处的密林里。只要一发出信号,半个时辰内便可杀到。”
“另外还有三百白袍军,乔装成各种身份,混进乌兰城中。”玉陀罗补充道:“他们此刻就在附近各处要点潜伏,暗中保护此处的安全。”
李世卿点点头:“嗯,你们办事,我放心的。哎呀,我这一走,将近半年时间,咱们军团具体什么情况?”
见主帅询问,众人赶紧针对各自负责的任务,逐一向李世卿汇报。
征兵、训练、工事、装备、粮草、银饷、情报、政务,方方面面,事无巨细。李世卿听的认真,问的也详尽,在场所有人全过完一遍,足足用了三个时辰。
等到最后一个人讲完,李世卿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伸个大大的懒腰,说:“聊了这么久,肚子都饿啦。咱们弄点酒菜,边吃边谈,我也给你们说说我在中原的经历。”
南赫津早就已经提前准备好酒宴,听李世卿一声吩咐,立即命手下摆开宴席,将各种美味佳肴逐一端上。
李世卿摸着酒杯底,笑嘻嘻的跟众人讲起自己的奇遇。
先说祁连山脉无人野径上的险象环生,接着偶遇刺杀程国公的美丽刺客,然后去往洛阳行刺何光华,半道儿又碰巧见到明鉴长史徐成淼,受他委托组织营救太子和张波的前后经过,完事又打算跑去破坏突厥与叛军的结盟,从而意外得知库风被雅库特军团盯上的消息。
于是,这才和明鉴司的周兴等人,结伴返回西域。
听他如同说书讲故事般的叙述过往经历,众人都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若不是旁边这位北衙明鉴司的掌旗使周大人作证,他们真的免不了会怀疑李世卿在胡吹牛皮。
大伙儿不禁感慨万分,既对李世卿的所作所为表示钦佩,也为大唐帝国的命运多舛而分外担忧。
李世卿笑呵呵的说道:“你们也不用瞎操心。我还是那句话,远隔千山万水,帝都安危和中原局势,咱们鞭长莫及。有陛下、有太子、有张波和徐大哥、有明鉴司的兄弟和各路唐军将士,他们会竭尽全力保护国家百姓的。咱们,要完成好自己的使命,这才是为国为民最大的贡献!”
谢坦之同意道:“大人说得对。当初您给我们分析的战略局势,到今天很多内容都一一应验,其意义也变得更加非同小可。半年时光,西域果真发生了急剧的变化。由于战争的需要,还有突厥人贪得无厌的压榨,百姓的日子越过越苦,不仅民间积怨颇深,就连各国的王室贵族也都忍无可忍。西域这个大火药桶,终于塞得满满当当,快要爆炸啦。”
胡飞接着道:“只差一根导火索!新任总督,雅库特部族的格玛可汗,简直就是老天爷赐给我们的神助攻。现在看来,他就是那根导火索无疑。连番匪夷所思的动作,正在把整个西域逼上绝境。”
“可以说,正是在他的帮助下,我们才越来越发达!”马克木笑道:“尤其是最近这两个月,不知道有多少西域各地的难民,蜂拥投奔库风城。随着人口的增加,军团的实力和声望也不断提升,大有波及整个西域的势头。”
谢坦之点点头:“马克木讲的没错。不仅仅是普通的难民百姓,近来各国的王室也陆续与咱们接触,希望能够得到一些暗中的帮助或保护。交换的条件,则是拥护军团,夺取西域的统治权。”
“哦?怎么个拥护法?”李世卿饶有兴趣的问:“是口头支持吗?”
胡飞解释道:“不是嘴巴上的,而是实际行动。只要咱们开口,他们国家在西域军里面的部队,立马可以拉过来,听从安西都护府调遣。”
李世卿闻言喜道:“那感情好啊,给格玛来个釜底抽薪!”
负责情报的玉陀罗叹口气:“唉,只可惜,格玛那家伙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偏偏在这个时候福至心灵,下令加速整编。原先这些国家的部队,不管大小,总还是独立编制,暗地操作起来非常便捷。可是现在倒好,被突厥人打乱原有体系,分散编入四个师团,再难做到整建制的策反。”
李世卿嘿嘿一笑:“不妨事,不妨事。整体有整体的玩法,分散有分散的玩法,只要人心丢了,他再怎么整编,也逃不出老子的手掌心!”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