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向导感到很诧异。他陪四人逛了一上午,知道吴本草是绝对的主心骨,本来还以为,眼前这年轻人会挑些风雅行当,不料却是开烟火气最重的酒楼。
酒楼饭馆这一行,看着简单,实际经营起来非常难,凭吴本草小小年纪,能行吗?
向导抱有质疑,好心劝说道:“不瞒公子,长安乃大唐第一城,足足有数百万居民,每天张嘴吃饭。这道理大家都懂,因此,城里最不缺的就是酒楼饭庄……”
有人的地方,餐饮业就能兴盛。只需盘下合适的地皮,装修完毕,再雇一批厨师,就能随时开业,可以说,这一行的门槛太低,只要本钱充足,谁都能开酒楼。
正因如此,这一行的竞争压力非常大。满长安城逛下来,凡是人群密集的地段,必定会有很多家酒楼,紧挨着抢生意,真正赚大钱的却只有少数。
吴本草年轻不说,还是外地人,不熟悉本地的民风,缺乏稳固的基础和依靠,想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难上加难,不可跟在鹅城时同日而语。
看着向导真诚的眼神,四人微微一笑,都没放在心上。
吴本草卖的是药膳,用不着跟普通馆子抢生意。担心没有客源?开玩笑,他们只担心到时门槛被踩烂,应付不了店内火爆的场面。
吴本草说道:“难得你为我着想,也别站着了,坐下来一起吃点吧。关于生意的问题,我自有分寸,等开业以后,你可以去我那里,免费吃一顿饭。”
向导闻言,无奈地摇头,心说,这年轻人踌躇满志,还是太天真,把做买卖赚钱想得太容易了。
王翔看在眼里,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们店叫艾草吧,你以后会明白,我老板肯许诺一餐,让你当座上宾,这是天大的面子,到时候,满长安都会羡慕你!”
向导叹了口气,越听越离谱,语重心长地道:“正因为客人们看得起我,我才必须说这些话,不能让你们往火坑里跳。京都居,大不易,这里的水很深呐……”
吴本草看向老白,调侃道:“这潭水你可看得上?”
老白夹起一粒花生米,嚼得嘎嘣脆,随口答道:“把‘潭’换成‘碗’,还差不多。”
在他眼里,长安充其量只是一碗水,还谈什么深不深。
向导抿了抿嘴,噤若寒蝉,腹诽道,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桌人一个比一个狂,正适合凑到一起。
吴本草收起笑容,正色道:“来京城的路上,我想过这个问题,所以得请教向导,长安一百零八坊,哪个地段的修行者数量最多?”
如果是开普通饭馆,需要挑选繁华的商业街,但他要开的是药膳馆,主要服务对象是修行者,不宜太喧闹,因此,离修行之地越近越好。
向导一怔,“这跟开酒楼有关吗?”
吴本草不置可否,从袖里取出五块元石,放在桌上,“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所以,请你知无不言,把跟修行有关的情况都说出来。”
长安富庶繁荣,是大唐的经济中心,远非小小鹅城能比。在这里,元石的购买力不再那么强大,吴本草意识到这点,因此一下子拿出五块,诱惑这名向导。
向导也不拘谨,大方地把元石揣进袖里,答道:“虽然不知您问这个的用意,但我猜,您要找的应该是归义和昭行两坊,在城区的西南角。”
归义、昭行……
王翔问道:“有什么说法吗?”
向导答道:“朝廷有两个重要机构,分别是太学和武安司,不知诸位听说过没?太学是咱们大唐的最高学府,专为朝廷培养饱学之士,是所有儒生心目中的崇高殿堂。”
吴本草没说话,心里则想着,在前世中国,历朝历代也设有太学,看来两者的功能相似。不过,这里是修真世界,儒生应该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吧?
果然,向导继续说道:“朝廷每年都遴选大批青年俊杰,送进太学栽培,里面少说得有上万人吧?太学就在归义坊,因此,那附近的修行者非常多。”
吴本草点头,不至于跟一个伙计打听儒家法门,转而问道:“那武安司又是什么地方?”
向导答道:“武安司跟太学差不多,区别在于,它是朝廷储备军方栋梁的机构,里面都是擅长杀伐的精英将领。换句话说,太学属文,武安司属武。”
说到这里,他身躯前倾,刻意压低嗓音,“说句犯忌讳的话,修行者遍地走,容易出乱子,终究不利于治安。如果以武犯禁,在皇城附近挑起事端,威胁只会更大……”
吴本草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年轻人血气方刚,天天聚在一起,难免会发生摩擦打闹。所以,朝廷将这两个庞大机构移到城南,跟皇城拉开距离,也是在保护他们。”
向导闻言,脸上浮出赞赏之情,“公子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朝廷用意。确实是这样,我听别人说,太学和武安司那两帮人,一天到晚不得安宁,鸡飞狗跳!”
吴本草付之一笑,心底暗道,说来说去,这特么不就是大学城吗?朝廷的想法倒是挺超前,能想到统一管理,自己去大学城开饭馆,给学生们送餐,简直不要太爽!
这时,向导忽有所思,又低声道:“还有件事,我不敢确定,是前天从客人那里偷听到的。据说,朝廷正在筹建一座学宫,就建在太学正对面!”
“哦?”
吴本草眉尖一挑,来了兴趣,敏锐地意识到,此事非同寻常。
按向导的说法,太学和武安司,一文一武,就是大唐的最高学府。两者分工明确,已将天下英才囊括其中,又何必再另起炉灶,新建第三座学府?
而且,如果向导的小道消息属实,把新学宫设在太学对面,让两家平起平坐,针尖对麦芒,怎么看都像是在挑事,让两家掐起来。
这个安排太诡异了。
向导心意微动,不自觉地掂了掂揣元石的袖子,干咳一声,“还有个更犯忌讳的话,我也是道听途说,不敢乱说,怕说错了误导公子……”
这个细微的小动作,当然逃不过吴本草的眼睛。
他知道,向导是在暗示自己,想知道接下来这个情报,冒“犯忌讳”的风险,就得再加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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