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城中巡逻者,自非寻常之辈!”苏迈随口接了句,往前方望了望,却不知该去向何处。
“喂,该怎么走啊?”苏迈等了半晌,却未听得那女子指示,便只好问道。
“我叫含烟,不叫喂!”女子不悦的声音响起,随后又道:“跟在这卫队后面!”
“跟着?”苏迈一急,轻叫道。
长街空阔,跟在这卫队后面,不是找死吗?
“不跟着他们,你到不了长恨宫!”女子回道。
“你不是知道路吗,为何要冒险跟着他们?”夜雪亦觉奇怪。
“我怎会知道!”女子却出人意料地回了句。
“你不知道?”苏迈急叫一声,很有些不解,在他看来,这女子应对这浮空之城很是熟悉才是,先前在那乱巷之中,均能指点他一直至此,为何却说不知道去那长恨宫的路。
“我离此数百年了,早已记不清当初的路!”女子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不过在苏迈和夜雪听来,却完全不信。
这女子处心积虑,一路跟随他们二人至此,并指名要去到那长恨宫中,那地方肯定对她很是重要,如此所在,又怎可能轻易忘掉?
“你都记不清路,还让我们送你去!”苏迈翻了个白眼,很是不悦,这浮空之城,处处凶险,眼下虽未发现甚异样,但对他和夜雪而言,绝非易与之地,故而若不清楚路线,在这城中闲逛的话,很容易便被发现。
而此刻,这女子要他跟着那卫队,自令他苦恼不已。
红月当头,那长街之上路面亦染上一层血色,看上去,阴寒可怖,苏迈犹豫片刻,只好踏足步了上去。
刚一踏上路面,耳边又听得那女人喊道:“你找死啊!”
苏迈一蒙,顿时停住了脚步。
“不是你让我们跟上去的吗?”
“你悄悄的跟在后面便可,跑路中间做甚!”那女子声音听来很是无语。
“哦……”苏迈尴尬地应了声,夜雪在一旁,却是抿嘴浅笑。
二人隐于那阴暗之处,远远缀在那卫队之后,一路潜去。
长街尽头,是一片森然的殿宇,重楼高阁,仿若那深宫大院,看上去,便如神州仙城之中的城主府第一般。
“莫非,长恨宫到了?”苏迈远远望见,心中一喜,忙唤道。
“你去看看便知!”那女子淡然回道,听上去,似乎并无喜色。
苏迈心中一凉,不过既然这女子并不知长恨宫所在,那说不定前方便到了,亦未可知。
带着一丝侥幸,苏迈很快便又朝前而去,不过,那卫队并未进入其中,而是稍做停顿,便又拐了个弯,顺着一片院墙,继续行去。
苏迈既想去看看,此处是否为长恨宫,又怕这院墙之内,街巷众多,一不小心便跟丢了。
一时间,颇有些踌躇。
“苏迈,你跟着,我去看看!”夜雪见状,便即说道。
“不行,你跟着,我去打听!”苏迈想着,远远跟着那卫队,应无甚凶险,这打听消息之事,却很容易暴露,夜雪身无修为,还是藏着点比较妥当。
夜雪闻言,亦点了点头。
那女魂不知附于谁身上,苏迈也懒得去管她,只要找到长恨宫,到了那便算完事,至于这城中之事,他倒无心去过问。
一个魂灵的乐土,实在不是他这活人逗留之地,设法取得那千叶木莲,赶紧离去才是。
如此一想,苏迈便和夜雪二人分头而行。
借着屋宇下的暗影,苏迈蹑手蹑脚地朝前方探去。
他走得甚为小心,生怕弄出动静,不过他忘了此刻自己亦不过一道虚影,身轻若无物,想弄出点动静,倒还不易。
一路摸到那宫墙之下,苏迈复又朝外望了望,四顾无人,便朝那宫门行去。
黑墙青瓦,红门洞开。
苏迈在门口不远处张望片刻,却未见有守卫之人,而且,那大门之上,并未如苏迈所预料的那般,刻有横匾,看去便如寻常人家院落一般。
“这大院设于此处,显然非寻常所在,为何却连个名号都没有?”苏迈一阵心疑,犹豫了半天,最后终于还是忍住了好奇之心,转身朝夜雪所往方向跑去。
这女子言有不尽,虽说并不清楚这长恨宫所在,但就算如此,那地方的形貌亦应有印象,先前她言下之意,似乎并不像此地,故而进去探寻亦无甚意义,弄不好,要和夜雪走丢了,反而更加麻烦。
顺着那院墙下的街道一路向前,拐了数道弯,却什么也未见到。
苏迈不由有些心急,按那卫队先前巡视的时间推算,此刻他一路小跑,应很快便会追上,这街道虽有些弯折,但却无甚岔道,一路而来,他亦有留意,按道理,并未有错,为何夜雪和那卫队,均不见踪影。
站在那街道尽头,苏迈焦急万分,却又一筹莫展,此刻夜雪身无修为,一旦被发现,绝无反抗之力,若落入这卫队之手,别说救人,这浮空之城,其深似海,只怕想找都找不到。
正自忧心不已之时,却听得不远处有声音传来。
“苏迈,这边!”
苏迈循声望去,却见那不远处墙角空荡荡一片,声音像是夜雪所发,但却未见到人影。
“快过来……”夜雪复又叫道。
苏迈心中有疑,但亦很快便跑了过去。
片刻,那一团黑暗之中,夜雪的身形变戏法般地现了出来。
苏迈见状一喜,暗道夜雪的修为,这么快便恢复了?
不过,仔细看时,却依然是一道虚影。
“夜雪,这是……”苏迈往她所在之地指了指,一脸惊奇。
“不过是障眼法而已!”夜雪笑了笑,随后接道:“刚才或许跟得太近,差点被那怪马发现了!”
“被马发现?”苏迈一脸诧异,若说被那巡卫发现,倒也正常,这被马发现,却有些奇怪。
“这怪马不知是甚妖兽所化,感觉甚是灵敏,我跟在后面,不知为何便被这马嗅到,那巡卫很快便有所察觉,还好我情急之下,施了个小阵法,将他们骗了过去,许是有事在身,他们亦未太过留意,没见到异常,便很快走了。”夜雪轻回道。
“没事就好!”苏迈闻言,暗松了口气,还好夜雪精通阵法之术,虽无修为在身,但情急之下,弄个障眼法之类的,也可躲过一劫。
“那些卫兵往何处去了?”苏迈复问道。
“不清楚,在那拐弯之处,便消失了,我也不敢再追上去!”夜雪回道。
“再去找找!”苏迈复朝四处看了看,随后便向前而去。
好在这街道并不像先前那长街般直通向前,一路上倒有诸多可隐身之处,苏迈不过往两侧望了望,却见这街道之上,并不像神州界上那无数城镇一般商铺林立,热闹繁华,反而一排排望去,均是漆黑一片,密不透光,却不知是何用途。
二人一路潜行,走了数条小街,却未再见到那卫队的踪迹。
“含烟,跟丢了,怎么办啊!”无奈之下,苏迈只好出口求助,想着在这城中转了这么久,这阴魂含烟多少得有点印象了吧。
“我怎知道!”女子回道。
“一点印象都没?”苏迈不信,复又问道。
“实话告诉你吧,这城并不像你们活人所在的都城那般,城墙街巷,千百年不变,每有血月现世,这座城才会出现,城中布局亦随之改变,甚至于面目全非,我虽曾到过此处,却是数百年前之事,这地方已屡遭变易,我又如何能有印象。”沉默了片刻,女子复又道。
“这么说来,你所说的那个长恨宫只怕都不在了,还如何寻找?”苏迈闻言,急道。
“不会的!”女子应了声,随后又道:“任是沧海桑田,只要这城还在,长恨宫便不可能消失!”
“你为何非要去那长恨宫呢?”苏迈疑道,眼下,离那化神丹失效,已不过一刻多钟,他实在不愿意再在这城中耽误下去。
“与你何干,只管寻去便是。只要你找到长恨宫所在,我便指点你去孤山,不然你在这转一晚上,亦无用处。”女子回道。
苏迈闻言,亦无话可对,片刻,又听那女子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们,这浮空城只在血月现世之夜,才会出现,若在天明之前,你们还不能离去,便要等到下个百年了!”
“什么?”苏迈一惊,随后又道:“你为何不早说?”
“自然,以你们活人之身,在这城中是无法生存的,到下个百年,亦不过是一介阴魂,不生不死的,也算长生了!”女子并非回复苏迈,却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别啰嗦了,赶紧找罢!”夜雪闻言,暗想这女子之言,只怕并非危言耸听,与其在这计较,不如办正事要紧。
苏迈无奈,亦只好四处寻去。
今夜,即是血月之夜,又是那千叶木莲花开之时,这城中之魂,想来多是去了那孤山之上,故而除了那先前遇到的卫队之外,再无其它发现,而二人一路行去,亦再未见到成规模的宫殿,这长恨宫却不知如今被迁到了何处。
那含烟既然已说明这城中之怪状,苏迈自然亦懒得再去问她,二人漫无目的地转了半天,虽亦见过几处规模颇大的深院,但均不是那含烟想要寻之地。
眼看着即将回复肉身,苏迈越是着急,虽然眼下看来,这城中人去室空,但谁也不清楚,这满目的屋舍之内,会不会有甚东西,正在窥视着他们,此刻形如阴魂,自然无人关注,但一旦药效消失,鲜活的血气,便会很快逸散出去,到时,不说别的,光是那怪马,便躲不过。
“夜雪,你说这城到处有多大啊?”无聊之下,苏迈突然问道。
“我们在下面之时,看上去,似乎亦不甚大,若要比起来,只怕还不如乾元城三十六司中的任意一处吧,便是那乌月城,似乎都要比这还大上不少!”夜雪想了想,接口回道。
“这么说来,我们转了这么久,这城应也走了快一半了吧,为何却什么发现也没有!”苏迈复又道。
“许是我们运气不好吧!”夜雪自然亦不知是甚缘故,只好猜测道。
“我在想,我们可能找错了!”苏迈又道。
“错在何处?”夜雪稍一停顿,复又问道。
“这浮空城百年一变,既然面目全非,那很可能这长恨宫已不再是当初的模样,我们一心找那深宫大院,说不定,已从那长恨宫旁经过而不知。”苏迈亦停住脚步,沉吟着道。
“这个,倒也有此可能!”夜雪想想,亦觉有些道理。
“不过,若这长恨宫已成寻常宅院,那便更难寻找,这城中街巷无数,且并不似我们世人仙都一般,街巷纵横,有迹可寻,我们初到此地,又从何着手?”略做思量,夜雪复道。
“看来,只能靠运气了!”苏迈苦笑一声,随口叹道。
二人说话间,脚下这街道,复又到了尽头。
眼前,是一栋不起眼的小院,黑墙黑瓦,看去和外面那无数宅院一般,并无甚特别。
唯一不同的是,这院中植有一棵亭亭如盖的香椿树。
这是二人自进城以来,所见到的唯一一棵树。
月光洒下,树叶之上,满是触目惊心的血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不过苏迈亦只是好奇地望了一眼,并未有停下驻足之意。
正欲转身向前而去,耳边却听得那女子一声惊呼。
苏迈心头一震,正欲寻问时,那含烟竟自行现了身。
“有甚发现?”
夜雪见状,急问向那女子道。
“便是此处!”女子定定地望向那椿树,痴痴回道。
“此处?”苏迈闻言,复又朝那小院望了望,不过,除了那树,却无任何不同之处,行至那门前,亦未见有“长恨宫”三字。
“这便是长恨宫?”夜雪亦觉有些怪异,虽说这城中沧桑变化,但这过往巍峨的宫殿竟变成如今这破落的模样,一时间,确有些不可思议。
“没错的!”女子复道。
“你是如何认出的?”苏迈很是好奇。
“这树,便是我亲手所植!”含烟幽幽一叹,轻回了句。
“你所植?”苏迈惊诧不已,数百年过去了,不过一棵寻常椿树而已,这含烟为何如此笃定?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