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迈虽亦存疑,但对此事却并不在意,他心中所想的,是如何通过那湖中迷雾,带陆云奚出去,甚至心里已在盘算着,等明日鲁三获回来,让他带自己去那湖中先探上一探。
不过这心思只能放在心里,却不好和陆云奚商量,在她眼里,苏迈独自去闯湖,无异于送死,自然是不会同意的。
二人一番闲聊,陆云奚的情绪倒缓和了少许,直到夜深露重,苏迈心念其方自转醒,加之身无修为,便各自歇息而去。
直至次日傍晚,微霞满天,那湖中彤红一片时,老鲁头祖孙俩方扛着满网的鱼获,大笑着踏入院门。
甫一进入,便见苏迈正在院中,擦拭着那黑色的棍子。
“苏大哥……”鲁三获开心地大喊了一声,随后将那鱼网往地上一扔,复叫道:“苏大哥,你快看,这回收获可大了!”
苏迈见状,忙向那老鲁头打了个招呼,便朝地下望去。
只见那鱼网之中,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鱼儿,日光斜照下,鱼鳞闪耀,银光夺目。
“这一网,怕有百来斤了吧!”苏迈目测了下,随口问道。
“只多不少!”老鲁头亦甚为开心,笑着应道,看来此次远湖冬捕,收获确比以往多了不少。
“苏迈,来搭把手!”鲁三获小跑进了屋,老鲁头示意苏迈一道,将那大网拉起,进了后院之中。
院内有一方小池,引山水而入,平时里,祖孙三人若收获颇丰,一时难以处置,便将那新鲜活鱼,养在这池中。
此刻,鲁三获正将那堵水的石块搬开,往池中注水。
三人很快便将网之中鱼分类好,活的放入池中,死了的扔入筐内。
正自忙碌间,白影飘然而入,却是刚打坐调息完的陆云奚闻声而来。
虽说修为尽损,丹田无法蓄力,不过十数年的修炼,陆云奚已成习惯,每日早晚课倒不曾放下,虽说希望渺茫,但勤炼总不会有坏处。
鲁三获眼尖,一眼便望见这个悄然而来的神仙般女子,刚抬起头,双眼便移不开了。
“神仙……姐姐,你……好好看啊!”
片刻,鲁三获才红着脸,吞吞吐吐地叫了一句。
先前陆云奚尚有昏迷之中,鲁三获只觉她生得极美,便毕竟久睡之人,看上去多少有些病容,故而并未太过留意,而此刻陆云奚早已转醒,经过一日的恢复,眉目之间,神采灵动,虽未出一言,光往那一站,便是气韵风流,令人见之忘俗。
鲁三获自幼生长在墟里,所见者,多是渔家村妇,便是少女,亦是皮肤偏黑,举止粗鲁,几曾见过如此风姿傲世,不沾尘俗的女子,一时之间,直以为真是仙子临世。
“你是三获吧?”陆云奚笑了笑,随后又转过身,朝老鲁头见礼称谢。
鲁三获有些不满地朝苏迈望了一眼,轻声嘟囔了一声“鲁圭!”
老鲁头未料陆云奚会突然醒来,此刻见她神色如常,一颦一笑皆是动人心魄,一时间亦有些恍惚。
愣了愣,忙又笑着摆手。
客套片刻,三人自在忙碌,陆云奚亦不好站着,想着来帮帮手,不过这祖孙俩见她那仙姿绝色,怎么也不让她动手,生怕这鱼腥味沾染了陆云奚的衣裳。
苏迈见状,便示意陆云奚一旁观望,这鱼分好之后,还须剖腹腌制,确实不适合她这种不染尘俗的仙子。
陆云奚无奈,只好站在一侧,她本不善言谈,本日里亦极少和陌生人打交道,故而此刻,亦只是默然以立,偶尔搭上一两句。
苏迈在这院子住了十多日,倒是和祖孙俩混得挺熟,这动作神情,看上去还真像个渔家少年。
陆云奚观望半晌,心底突然有几分羡慕。
她出身世家望族,师门亦是天下第一宗,自小接触之人,皆是高来高去的修士,南庭山中,无数个日夜,多是师徒二人相依为命,故而对于这俗世红尘,接触甚少,不像苏迈,从小混迹于酒廊巷陌之中,面对三教九流之人,骨子里,其实与寻常凡人无异,故而方到这小院之后,便和鲁三获打成一片,对这老鲁头,亦同祖孙一般。
其实,在这俗世之中,做个普通人,也挺好!
陆云奚默然叹了一句,正遇到苏迈不知为何,突然抬起头望向他,额头之上,尚沾着一片鱼鳞,那模样,看去甚是滑稽,陆云奚亦有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仙子展颜,百花失色,苏迈见状,亦憨憨地笑了笑,心下却甚是开心,看去,陆云奚倒像是暂时放下了心事。
如此,折腾了近半个时辰,数人方将那一网渔获处理完毕。
是夜,老鲁头煮汤,苏迈炒肉,三获手艺不精,便劈柴烧火,四人在那小院之中,饱餐了一顿。
许多年来,陆云奚因有修为在身,平日里极少饮食,但是偶尔著筷,亦很是清淡,不过如今,已同常人无异,自然便有饿感,加之这鱼汤极鲜,苏迈烹制的鱼肉亦很是嫩滑,三人喝酒闲聊,陆云奚亦插不上话,只好闷头吃饭,不知不觉间,却已是数碗鱼汤下肚,便是这村中特有的紫米饭,亦吃了小碗,停箸之后,竟觉极为满足,满嘴的油光,比之那平日里清冷的仙气,却是大相径庭。
苏迈从未见陆云奚如此吃相,今番见此模样,反觉颇为欣慰,过往那飘然出尘的仙子,固然清绝傲世,但毕竟多了几分疏冷,却不像眼前之人,沾几分人间烟火,反倒多了些许暖意。
毕竟许久未沾油腥,陆云奚吃完,亦觉有些不适,见三人犹自推杯换盏,便起身告辞,为众人砌茶而去。
这山野之中,茶粗器陋,老鲁头本不愿陆云奚动手,不过苏迈却以眼神相阻,在他看来,若一时之间,二人找不到离去之法,那陆云奚难免落入尘俗,再说,此刻找点事情做做,亦可免得顾影自怜,心生落寞。
待得女子离去,老鲁头望着她的背影,突然问道:
“苏迈,这陆姑娘可是有甚心事,眉头上,怎么看去有些发愁啊!”
“许是刚醒来,身子还未恢复吧!”苏迈闻言,随意解释了句,这灵力之事,和他们二人也说不清楚,便只好随口搪塞。
“苏大哥,若陆姐姐身子未好,可以去后山寻先生,开个方子,调理下!”鲁三获闻言,忙关心地插了一句。
“先生?”苏迈闻言一惊,这小渔内村,皆是渔民,又不和外界相通,何来的先生?
“先生可厉害了,会治病,还会教人识字,便是我这鲁圭的名字,也是先生赐的!”鲁三获举着半杯酒,一脸崇拜的样子。
“什么鲁圭,怪里怪气的,叫三获多好听!”老鲁头斜了他孙子一眼,自顾自了喝了一杯,沉声说道。
“爷爷,您又不识字,先生说了,我这名字可是大有来头!”鲁三获一脸不服气,大叫着。
“有甚来头,说来听听!”苏迈一听,亦觉好奇,忙问道。
“先生说:‘圭者,瑞玉也,上圆下方,以封诸侯!’”三获闻言,站起身,微仰着头,文绉绉地大声念了一句。
他这摆头晃脑的样子,倒还真有几分学堂读书人的模样。
苏迈见此更是惊讶,如此之句,定是饱读诗书之人,又岂是山野村夫所能为之,莫非,这墟里渔村,还另有高人不成?
“什么方啊圆的,你只要好好跟着我打渔便好,别像你爹一般!”老鲁头大喝一声,看样子,似有几分怒意。
苏迈自进这小院以来,便只见过鲁三获祖孙二人,却不知他爹娘何在,后来虽随意问起,但鲁三获亦不甚清楚,只说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出湖捕鱼,便没再回来过。
此刻,这老鲁头突然提起,似乎这其中,另有隐情?
不过,毕竟是别人家的私事,他自然不便追问,此刻,他对那鲁三获口中的先生,倒是颇感兴趣,隐隐感觉,若想了解这渔村之事,只怕问这先生更为合适,甚至于那湖中大雾,说不定亦能探知一二。
“三获,这先生是何年纪,什么时候来到这的?”
“这先生啊,本不是这墟里的人,什么时候来的,我们也弄不清楚,似乎自我小的时候,便在这了!”老鲁头闻言,接了一句。
“几十年前,他多在山中隐居,也极少到村子里来,后来有一回,也是巧了,村里头有个孩子,得了重病,刚好遇到这先生下山,被他瞧见,说是染了寒毒,给那孩子吃了个药丸,不久之后,还真就好了!”老鲁头半眯着眼睛,回想这先生之事。
“这人啊,神神秘秘的,不过村子里的人,遇到大的病痛,便会上山去寻他,说也奇怪,他那药丸倒很是灵念,多数时候,都能药到病除,偶尔有孩子上山玩,遇见他了,还会教他们识识字,读几句闲书。”
“这么说来,这先生应是个山中神仙般的老人吧!”苏迈想了想老鲁头的话,若在他小时候,先生便在此处,那少说也是个耄耋之期的老者。
“不对!”鲁三获闻言,摇头叫了句,随后又道:“这先生并不是老人,看起来,比村口左大叔还年轻呢!”
这墟里村不过数十户人家,除了鲁姓以外,便是姓左,不过这左氏人丁单薄,传承至今,亦只剩五户,这村口的左大叔,便是其一。
此人年不到五旬,生得甚是精壮,一身力气,在村中无人可敌,故而颇有几分名气,苏迈亦曾有过数面之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