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图的表情也凝滞了一下……
原本白图是因为知道“邓艾”这名字,所以猜测这所谓的“傻孩子”,应该只是结巴的原因,而带来的偏见。
即使是五六岁的邓艾,也应该很聪明、属于祖传的智慧的那种才对,这才在看到他想说话的时候,第一时间哄他发言。
谁知道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一张嘴就用伦理哏中路对狙,这不是祖传的智慧,这是祖安的智慧啊!
一直板着长脸,十分严肃的陈震,这时也有些憋笑,而一旁的郭攸之气得哼哼唧唧的,不过考虑到邓艾还是小屁孩一个,有可能是童言无忌……
他的道德观,令他无法与一个五岁半的孩子,讨论他爹和他婶婶的问题。
“邓家小童,你父亲是将遗产,赠与亲族、赠与同堂兄弟,还有叔……”郭攸之一本正经的说道。
不过刚说到一半,郭攸之忽然想起了什么,语气一顿,同时发现白图怪异的看着他,再想想自己正说的话……顿时发出一身寒汗,缄默不言起来。
邓艾将父亲与母亲的夫妻关系,一下子扯到了婶婶们身上,郭攸之只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所以才要将这道理和这不知是真傻还是早熟小屁孩说清楚,然而这一摊开了说,郭攸之发现没法说!
白图想要削弱宗族制影响,鼓励以夫妻为社会基础的本质,有识之士早就能看出来。
因此要证明“同堂兄弟,同宗叔伯,比妻子更亲近”,还不如之前“婶婶们更亲近”的说法。
至少后者只是开黄腔,而前者这是要造白图的反!
无论心里怎么想,反正楚国的“守旧派”,明面上是为白图平衡新政与旧体系的矛盾,站在过去的得利者的角度,从另一个方面辅佐楚王的存在。
至于打心眼里就和白图过不去,只想毁掉新政的,那叫“敌人”……
在民间也好、在六部也好,守旧派广泛存在,只有枢密院,也就是楚军中,不会有人以守旧派自居,利益上可以属于守旧派,但思想上也是守旧派的,立足之地只会越来越小。
就像现在白图愿意听郭攸之说话,郭攸之也抱着说服白图的目的,不过……话题一旦被引到敏感的方向,郭攸之也只能沉默。
白图这时也在想……
邓艾这是真的早熟、加上误打误撞,还是……看到了事件的本质,并且直接将矛盾点放在了这个本质问题上?
南阳也好,荆州也好,的确和江东的情况不同,但正如邓艾所说,再怎么也轮不到那些堂兄弟,来比“夫妻”更亲。
而且这次棘阳事件的争议,是因为丈夫壮年早夭,所以才引发的争论,无论在荆州、在南阳,女性的生产力发挥出了多少,在一方身亡的情况下,主张家庭财产上“夫妻一体”都没有任何问题。
至于合离之后怎么分家产?
白图还真不相信,以此时的民风民俗,会有人为了分家产而合离。
即使有……白图也不会为了个例,而放弃原则,真的那么担心的话,白图有一个真诚的建议——别成婚!
“都没有什么要说的,那对邓氏宿老的公证,就慢慢查、真的假不了,不过未经王氏同意,将几乎全部家产,‘赠与他人’的做法,绝对不合《楚律》,其中一半,棘阳县要尽快协助讨回。”白图盖棺定论的说道。
虽然对于争议的一半的归属,白图说要“慢慢查”,但是谁都明白,这是要等新政继续自然而然的深入人心。
至于另一半……
白图“赠与他人”的说法,已经点题,除非抱着推翻楚国的想法,否则不用再考虑扭转!
这不仅是对邓氏说的,也是对整个楚国说的——不涉及到底线,我们可以慢慢来,大家可以提意见,涉及到底线的……和刑部谈没有用,有意见的可以直接考虑和枢密院谈。
“这小子不错,我看……只是嘴笨,不好好教学才是浪费,王夫人可以考虑,直接让他们折成钱粮,亦或是将土地租出去,带他去金陵。”白图现在也不敢提,这小子像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白图小时候,可从来没用过伦理哏和人对狙……
“代不肖子谢大王恩重!不敢当大王过奖,只希望这不肖子,日后能为楚国出一份力。”王氏马上拜谢道。
“我、我也拜、拜谢带王!带、带王和王、王后都是好人!”小邓艾也跟着学道。
“咦?我的王后,刚刚有说什么吗?”白图好奇的问道。
“我、我娘就是最好、最好的人,缩、所以我爹还在的时候,也很体谅我娘,而带、带王能体谅全、全天下的娘,一一一定也是因为王后也是很好很好的人。”邓艾磕磕绊绊的说道。
这话令吕玲绮很感动,可惜……邓艾因为结巴的原因,说话的时候表情比较着急,所以显不出孩子应该有的“萌”,这大概也是他被广泛认为“脑子不好”的原因之一。
郭攸之在一旁,有些忌惮的看着邓艾——一开始他还以为,邓艾只是个没礼貌的荤段子小鬼,然而现在……他必须仔细想想。
甚至现在他都不敢将邓艾所说,当做是单纯的在说好听话,心里有些怀疑,此子是不是隐晦的在控诉邓氏族老,毕竟……他爹很体谅他娘的话,怎么会将家产给其他人呢?
再往深了想,你是不是要勾起楚后对邓氏的敌意?
江湖传闻,楚后可是逼得夏侯夫人……咳咳,郭攸之是个老实人,不传谣、不信谣。
邓氏的人一开始对郭攸之说的是,担心这五岁不能言的傻子,白白败掉家业,所以叔伯们才瓜而分之,以后这傻子有事儿,他们也会帮衬一二,宗族嘛……不就是这样?
然而现在郭攸之却心里叹息一声:我家也有几十顷的地,如果能拿来换个“傻孩子”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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