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空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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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澈忽然想起商容鱼曾说过,她说周子衿已经修行了无情道,是为了报仇。

    “如今,燕康已经死了。”他说。

    他如此说得委婉,却知道对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周子衿眼神动了动,露出个极浅的微笑,“他生死不明,且还有燕长安在。”

    苏澈眉头皱了下,“若是如此说,那还尚有燕国呢。”

    “你学会顶嘴了。”周子衿平静道。

    苏澈抿了抿嘴,道:“子衿姐可还记得两年前的事?”

    “你是说哪件?”周子衿问道。

    “就是,武举之前。”苏澈犹豫道,没好意思看她,也不知该要如何去说。

    周子衿看着面前之人,他眼神错开,没有与自己相视,如是赧然。

    可她却想起了当年之事,想起了那个黄昏,少年人眼含希冀,话里言语皆透露出爱慕之情。她想着,彼时的自己,是如何想的?

    她有些记不清了,或者说,就如一层薄雾,在自己回想至此的时候,总是迷蒙遮挡,让自己看不清楚。

    但少年人那时的小心翼翼和明亮的眼神,就如此时刺破夜空的三千示警烟花一般,璀璨如昔,难以忘却。

    周子衿没说话,苏澈下意识抬眼看去,本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此时看到的,是对面那人有些冷冽的眸子,里面映照烟火,隐有追忆,却没有半分感情。

    无论是回忆的温暖,还是记起故人时的笑意,亦或是一点点的欣慰,都没有。

    就如这崖间的风,无踪无迹,冷到人的心里。

    不知怎的,苏澈看到后,忽然有些泪目,是心酸,也有心疼,但更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就是觉得想大哭一场,为了她,也是为了自己。

    “你怎么了?”周子衿问道。

    “没什么,就是风太大,烟花熏了眼。”苏澈勉强一笑。

    他终于知道,本是亲近的人没有忘记自己,也没有失忆,只是没有了感情。

    “随我离开吧。”周子衿道。

    苏澈朝后轻轻退了一步,他笑了笑,说,“不了,我还有要做的事情。”

    周子衿蹙了下眉,她隐隐觉得,对面的人此时好像有些说不上来的变化,而在看着对方的神情时,自己心里竟有几分作痛。

    如是失去了什么,有种难以言喻的酸楚,想要人流泪。

    苏澈眼角晶莹,看着她,许是夜风太急,也可能真的是烟花熏眼,泪终究还是流了下来。

    “我知道不能劝阻你什么,但还是想问,你能回来吗?”他轻声道。

    周子衿忽然觉得有些气闷,让她想到了在天山冰池底修行的时候,无边的寂静来自四面八方,无比沉重。

    她的眼里有些疑惑,更有看不见的痛苦。

    苏澈道:“放下无情道...”

    “不!”周子衿闷哼一声,脸色微白。

    她只是看着苏澈,眼神却异常坚决。

    苏澈笑了笑。

    耳边,烟花的尖啸声渐已零星,天上,炫目的烟火慢慢淡去,硝烟弥漫。

    “他们还在等我。”他说,“那,我先过去了。”

    苏澈转身,心头一空。

    而看着他的背影,周子衿一瞬只觉巨大的悲伤来袭,毫无征兆,亦毫不能阻挡。

    她下意识朝前迈了半步,却又一下止住。

    她低头,似是不解自己为何要如此,只是心里忽然觉得有些空洞,就像真的失去了什么,彻底失去。

    但与此同时,剑诀心法自行运转,丹田气海内如山呼海啸,犹如洞泉空灵,宛若水到渠成一般,一丝冰冷气息传遍全身,却在眨眼间汇成暖流。

    此时的她就如自雪中走出的玉人,周身沐浴阳光,倶是晶莹。

    周子衿睫毛微颤,忽而轻叹一声。

    “我想听你念首诗。”她说,语气柔软,一如当年。

    苏澈已在三丈外的阁楼中,风却将轻语送至耳畔。

    他闻言一顿,紧握着手里的剑,抬头,泪眼模糊。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此时,漫天烟花消失,锐声不见,机关城重陷青砖冷瓦的寂静,四下只余让人欲要逃离的寒意。

    云桥上的人影已然不见,苏澈也未再开口。

    他抬头,看着窗外漆黑,恍惚时剑气如飓,小楼顷刻淹没在夜色之中。

    三千烟火,重逢又离别,伤心哪顾,有情无情人。

    这夜,周子衿斩断心中执念,以无情成道,破境大修行。

    苏澈炁成混元,入三境。

    ……

    ……

    机关城内院,墨家一众高层被困青铜大殿,有修为在身的则是服药驱毒,不懂修行的则颇多不安,更是愁容满面。

    殿中也有数十墨家弟子,也皆是昏沉模样,至于其他人,或是在外抵抗被杀,或是中毒晕厥,不能行动。

    总之,墨家近三千人,如今困于此处的只有他们。

    “外面还没有动静。”穆大师说道。

    此时的他,神情之中已无惧怕,因为到了这个时候,他也知道再怎么小心也无用了。

    一旁,方不同道:“也不知道越先生如何了。”

    听闻此言,场间诸人不免心头一沉。

    越千重今夜值守机关城廓,可以说是墨家的第一道防线,如今墨家子弟困守内院,想来对方也是凶多吉少了。

    “车夫是大修行,他肯定已知机关城内情况,会来救咱们的。”李长老勉强道。

    没有人回应他,或是到了如今地步,难免要去揣度人心,而机关城内的局势,便是车夫赶来,凭他自己也无力回天。

    更何况,这毒飘满机关城,车夫自也不能幸免。

    盗帅没有开口,他在回复内力,哪怕收效甚微,脑海中的倦意如浪潮般一阵接一阵。

    他看到了靠在香案旁的墨痕,对方仰着头,看着头顶大殿,不知在想些什么。

    仿佛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墨痕偏头,朝这边看了过来,然后微微一笑。

    盗帅看得分明,对方眼神清明,毫无中毒迹象。

    他皱了皱眉。

    墨痕竖起食指,放在嘴边,轻‘嘘’一声。

    盗帅眼神沉了沉,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恰在此时,外面的烟花之声停了,殿里众人的呼吸也因此一静。

    没有人开口,心头却如压着一片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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