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沁听了商容鱼的话,心神不由一凛,难道在墨家高层中,对方并非只有一个‘墨痕’?
商容鱼道:“机关城后山有药谷,那里的人常年居于后山,负责投毒的人,就是药谷的那位主事,罗师傅。”
玉沁对墨家的一些人并不熟悉,但这罗师傅的名号,她记得苏澈曾说起过,彼时盗帅说要帮苏澈瞧病,似乎找的就是此人。
但她没想到,这人竟也会是后周安插进来的人。
“他不是后周朝廷安排的人。”商容鱼知道玉沁在想什么,便道,“他是跟我有仇,恨不能将我碎尸万段,然后我把无生教圣女的印信,给了机关城中我无生教的人,让他给药谷罗看。”
玉沁明白了,“你是想让他觉得,你落在了后周之人的手里,如果他听命投毒,后周就会把你交由他处置。”
“不错。”商容鱼点头。
“他会为了杀你而对墨家投毒?”玉沁皱眉,似是在想这般仇恨,如此做究竟值不值得。
“与其说他对墨家有归属感,倒不如说是对那片药谷。”
商容鱼轻笑一声,“就像欧星星,之所以待在墨家,是为了一应冶炼的用度,当有了燕国朝廷供奉以后,他就毫不犹豫地离开。
药谷罗虽不至这个地步,但仇恨的驱使,足以让他做出决定。况且,「镜花水月」的毒性也杀不了人,终归是花言巧语,给了药谷罗一个借口罢了。”
玉沁深吸口气,道:“所以现在,锦衣卫的人已经进去机关城了?”
“时辰差不多了。”商容鱼道:“你现在过去,除了会被当做敌人,没什么作用。”
玉沁看她一眼,没有犹豫,就要转身往回走。
但只是一个转身,身后便有破空风声袭来,她侧身,一片树叶如箭而过。
她身子一顿。
商容鱼已然飞身过来,于她另一侧的树枝上站定。
“苏澈肉身强横,被软禁的地方又背靠绝崖,夜里开窗风大,云雾中的毒对他没什么影响。况且,苏清也不会让他有事的。”她说。
玉沁看她,“那你是想让我,等到尘埃落定?”
“因为这些事本就与你无关,你又何必要趟这趟浑水呢?”商容鱼说道。
玉沁沉默片刻,开口道:“若换成以前的我,自然不会沾惹这种麻烦,但现在…”
“现在有什么不同?”商容鱼问道。
玉沁抬头,看了眼雾气飘散,星光遮蔽的夜空,似是笑了下。
“或许,是因为某个人吧。”她说,“所以才想要试着改变。”
商容鱼眼眸凝了凝,“如果这种改变只是一意孤行,甚至会害了自己呢?”
“那又何妨?”玉沁道:“吾道不孤,有人同行。”
商容鱼暗暗咬牙,认真道:“纪觞很可能是大修行,还有苏清麾下的后周精锐,高欢的燕国骑兵也很快便至,你一个人,只是徒劳无功。”
“知道了一些事情,若是不做些什么,将来我怎么面对他?”玉沁道。
商容鱼眼神莫名地看着面前之人,并非觉得陌生,只是觉得彼此离得有些远,明明是两年来时有通信,且交流之中关系已有亲近,但在此时,却让她有种越来越远的感觉。
她很不喜欢。
“已经定盘之事,再去做,还有什么意义呢?”商容鱼轻声道:“况且现在,机关城说不定已然易主,你又何必坚持?”
玉沁轻笑了下,她不再多余解释,只是道:“你若想拦我,那便出手,正好让我看看你这两年长进如何,不过我不会手下留情。”
商容鱼一袭白衫,如今夜风微凉,她本不惧寒冷,此时却有种单薄之感,就如形单影只,孤苦一人。
她深吸口气,刚待开口。
嘭!
忽地,远处天空炸开一朵烟花,如此醒目,如此明亮。
商容鱼一愣,她自是认出,这是示警火箭,而观其位置,正是机关城所在!
玉沁也是看去,眸光微眯。
这自然不会是锦衣卫或者后周官军发出的示警,而是墨家。
商容鱼唇角抿了抿。
接着,第一声烟花过去后,只是几个呼吸间,便又是一支火箭升空炸开,光芒未散,烟花次第而起,穿空的尖啸声里,一道道示警火箭腾空,烟花漫天,炫目如昼。
云雾被冲散,硝烟之中,是不断炸开的烟花。
美,却不会让人感到欢欣。
商容鱼娥眉紧皱,这无疑是今夜的行动出了岔子。
……
烟花在天空绽放,凄厉的穿空声在耳边响彻不绝,偌大机关城恍若白昼,巷道之间映照纤毫毕现。
机关闸门已经放下,机关城内院与外院的通道全部隔断,但即便是在发现不对后便发出示警,「镜花水月」之毒混在夜间的雾里,已然是飘散到了各处。
血在飞溅,那是抵挡的人,在面对身着「玄」甲的后周精锐,以及如虎狼般凶狠的锦衣卫时,中毒在身的墨家子弟就如纸片一般不堪一击。
机关城廓早就失守,一只只飞爪自城外而入,弩箭射穿头脑昏沉的墨家值守,刀剑枪矛划过昏迷之人的咽喉。
巷道中,房顶上,一道道身影急速奔袭,同样在必要的机关处埋下火药。
身着蟒服的纪觞手持绣春刀,怒劈而下,越千重勉强持剑去挡,却一招败北。
越千重吐了口血,眼底绝望浮现,“大修行!”
“墨家游侠?”纪觞狞笑,绣春刀落下,“不过如此。”
越千重抬剑,剑断人飞。
与此同时,一众游侠围上来。
纪觞以臂弯擦过暗沉刀身,眯眼看着这些因中毒而站不稳的人,一声冷笑。
“都杀了。”他说。
身后身侧早有挂上手弩的锦衣卫,此时听令,弓弦响动,皆是入肉之声。
纪觞脸上浮现几分享受之色,他垂了垂眼帘,看着挡在越千重身前的人一个个倒下,看着越千重脸上的悲痛和绝望,他忍不住大笑。
旁边,鲁文缺抱臂看着,不免皱眉。
他掸了掸甲衣上的血水,道:“莫耽搁了。”
纪觞看他一眼,身若幽影,再现身时已在越千重身后。
刀入鞘,背后血溅人亡。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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