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也正是这话,才让众人明白,那走出的楚家几人,竟都是这六合楚家分家之中举足轻重的几位。
此共四人,三男一女,俱都是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其中,便有入三境的大修行,楚家分家家主楚韫宁,也即是四人中的女人。
她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早年与楚老太君同嫁来楚家的嫡亲妹妹之后,只不过后者嫁入了彼时的分家。而现在,楚韫宁也因此执掌了分家一脉。
楚老太君有些心痛,她看着走出来的楚韫宁,眼中的不解、惊讶、痛惜,没有丝毫掩饰。
她没问为什么,因为此时已经没有必要了,当对方选择站在对立的那一刻开始。
“您太强势了,我们没有机会。”楚韫宁淡淡道:“没有丝毫机会。”
话虽如此,她的目光却下意识偏开着,不敢于眼前的老人对视。
楚天舒笑了笑,道:“楚家之事,大半由宗家过问,凡要事,更是没有分家插手的份儿。现在好了,宗家子弟大半被派出,家中多是分家的人。那父亲,奶奶,你们不妨猜一猜,现在这个时候,我振臂一呼,就算是宗家,又有几人敢反抗?”
楚昙气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手指颤颤地指着对方,眼神失望至极。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楚天舒猛地上前一步,踢了凳子出去,虽未砸在楚昙身上,此举却已是忤逆。
“凭什么老大老二就能执掌黑风军,出人头地,而我就得像个下人一样为楚家忙前忙后累死累活?”楚天舒指着地上,有些歇斯底里,“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个傻子,苦力,他们叫我一声二爷,可有几个是真心,哪个不是看在楚家的面子上?我也有能力,我要是做起来也不比他们差,为什么不给我这个机会?”
楚老太君平声道:“因为楚家,是把你当家主来培养的。”
楚天舒一愣,而后笑了,“你觉得我想当楚家的家主吗?”
他静静看着,轻声道:“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如果你们早给我这个机会,便不会有今日。”
“你这么做,有想过小哲么?”老太君问道。
她口中的小哲,便是楚天舒的儿子。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会给他机会。”楚天舒看向四周,其中不乏有楚家的年青一代,此前饮酒中毒的,或是还没有中毒而同样看着这边的,他说道:“每一个楚家的后辈,我都会给他机会,而不是按部就班地成为别人的傀儡。”
“你与东厂联合,就是将楚家卖给了后周,那楚家以后,就不是傀儡吗?”一直没有说话的范兴忽然开口。
楚天舒看他一眼,轻笑,“六扇门的范大人是吧,还有这位,听说是预备捕头?”
他看的,是坐在桌前,并不起眼的苏澈。
“奶奶,父亲,你们还不知道吧,这来给咱楚家贺寿的,可是今次的武状元,大梁年青一代的翘楚。”楚天舒讽刺道。
楚老太君一愣,继而想到了什么,眼皮耷拉了耷拉,而楚昙更是在看着苏澈时,沉了脸色。
“他是苏定远的儿子。”楚天舒笑了,“夺了咱们楚家三分基业的苏恪先那老匹夫的孙子!”
场间不少人在闻苏定远之名时已是眼神中有了异样,而一闻苏恪先之名,更是脸面骤变。
此名虽非禁忌,却也是众多大梁江湖门派不敢提及的一个名字,因为在三国战时,此人是为大梁北击燕国、长袭后周的军神,却更是席卷大梁江湖的凶狼。
盖因此人率军所过之处,以备战之名搜刮掠夺了不少门派的资源,以充军饷征兵,犒赏三军,凡不从者皆以延误军机乃至通敌之名论处。
苏恪先在民间威望很高,名声响亮,可在这些大派和世家的眼中,此人名声臭不可闻。及后又有其子苏定远效仿,变本加厉,虽已在三国战时尾声,可这两父子所作所为,真真让人咬牙切齿,深为江湖痛恨。
苏家,将军府,是朝廷鹰犬,江湖败类,毋庸置疑的事实。
其后,苏恪先因战伤病逝,江湖各派无不拍手称快,甚至有人欲登门去秋后算账,可也正是那时,人们才知苏定远一身武功更胜其父,这份苏家与大梁江湖的恩怨,便才生生搁下。
再后,苏家长子纨绔,着实让他们笑了几年,可后又有苏家次子武举上,击败年青一代的佼佼者尹莲童和易长月,夺得武状元之名,才又让不少人想起苏家父子曾带来的恐惧。
而也因为此,不少人都对那位突然扬名的苏澈好奇万分。
比如景阳剑派听闻那苏澈有一手奇异剑法后,便常欲一见。
此时,祝长青重新看向那端坐的年轻人,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郑重,先前的以貌取人,却是一下没有了。
苏澈能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与一旁的盗帅相视一眼后,心下一叹。
他想过自己会暴露身份,却没想到会这么快,不过万幸的是,盗帅没有失手,名单终于还是拿到手了,父亲交代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早就知道他身份的范兴没什么情绪,不过林主事和莫寺丞则是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朝堂派系里,他们可跟军方不睦,此时看着一路同行也算相处不错的年轻人,心里忽然有些复杂。
赵公公则是眼观鼻鼻观心,他与大内总管高尧交好,当然知道那位苏将军的分量,以及对大梁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虽是阉人,却在此时想着,若一会儿这小子真有什么危险,自己必要先死在他前头,以为大梁尽忠!
一旁,太监小义目光闪了闪,看着那青年的身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澈起身,冲楚老太君和楚昙等人抱了抱拳,道:“晚辈苏澈,见过老太君和楚老前辈。”
他行的是晚辈礼,而非朝堂与江湖之别。
楚老太君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道:“你我两家恩怨,无关小辈,日后再说。”
楚昙本想说什么,听闻此言,便闭了嘴。
他跟苏恪先曾是梁军袍泽,军中砥柱,后生嫌隙,终生不入京城。更因直到苏恪先死,他都未得半分便宜,最是憋闷至今。
现在,有生之年亲眼见了苏恪先的后人,他本该有一腔话说,怒喝痛骂,却都在闭嘴后,就淡了。
楚老太君看向楚天舒这个曾寄予厚望的后辈,道:“如果你方才所言的投名状,是想将楚家和在场江湖同道送与后周,你就不怕与虎谋皮,日后江湖再难容你,后周朝廷也忌你么?”
楚天舒先是沉默一瞬,而后抬眼,眼神有些飘忽远离,“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既已做下,何来回头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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