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郡城里某个偏僻的宅院,四下街坊本就稀少,此时更多是去看烟花逛灯街,是以临死前的惨叫,只是惊起了附近的几声犬吠,很快便寂然无声。
“祖宗,统共四十九人,全数在这儿。”
身穿黑衣状若铁塔般的汉子躬身禀报,言语恭敬无比,低下的脸上不减惧意。
这可是后周最臭名昭著的东厂和锦衣卫啊,他毕竟也在罗网待过,深知这些人的手段和本事,那是就连罗网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存在。
可现在,四十九人,竟就如此被眼前之人信手所杀,这该是多强的武功与何等狠辣的杀心?
靳鹰只是老实站着,大气也不敢出。
房中忽而掌了灯,朦胧的灯光下,映出一道身着玉色锦衣的身影。
凡此间还站着的人无人敢多看,房中房外漆黑的阴影里,立着得有二三十人,可俱都安安静静,等待指令。
玉书手指轻轻拨动扇骨,道:“菩提寺有龟息,不过在本座面前卖弄,是不是有些太自不量力了?”
话落,靳鹰等随行之人尚且不明,可那房中隔间里,原本伏案无息的一具‘尸体’骤然而起,便撞碎了一旁的窗户,掠身出了院子。
但下一刻,只听院中一声怪叫,接着便是重物落地之声。
玉书走出房门,一半身染血披头散发之人正被牢牢按在地上,即便灰头土脸,也难掩脸上凶狠和眼中阴冷。
“你等究竟是何人,竟敢袭杀厂卫!?”这人声音尖细,因此时脸颊挨地,说话时不免沙土入嘴,让他更是呛声不已。
玉书看着院中那辆马车,淡淡一笑,“厂卫又算什么东西,杀人者终将被杀,你该想到会有今日,郑百户。”
地上之人先是一静,而后尖声道:“你是楚天舒的人?”
“只谋一家的废物,他也配?”玉书敲了敲折扇,道:“行了,也不多说废话,把见楼传讯之法说明,留你一具全尸。”
“原来如此,呵。”那郑百户听后,虽心中尚是不解,却也了然不少,当即闭眼,“全尸?从咱家进东厂那日,就没想过要全尸!”
“杀了。”玉书摆摆手,朝院外而去。
靳鹰先是一愣,而后看了眼地上那素日自己,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的百户大人,直接抽了腰刀出来。
“咱家记得你,你是胡阳东的手下。”郑百户眼未睁,忽地开口。
靳鹰没说话,以为对方是要求饶。
“你们能找到这儿,必是姓胡的折了,想想他的下场,想想背叛者的下场,东厂和锦衣卫是不会放过你的!”郑百户猛地睁眼,死死盯着眼前之人,犹如恶狼盯紧猎物,欲食其肉。
靳鹰还以为能看到往日高高在上的东厂理刑百户,跟自己叩头求饶,可没想到换来的是这么一番威胁之语,登时惊怒交加,手起刀落,直接砍了这人的脑袋。
“呸,狗东西,临死还让老子不痛快。”他嘴上骂了句,朝那先前按着这郑百户的几人抱了抱拳。
那是四个轿夫打扮的中年寺人,此时目光淡淡,只是跟上了那出院门的身影。
“借厂卫谋一楚家,卖与后周算什么。”玉书遥遥看着城中炸开的烟花和不时穿空的号箭,想道,“一家之烟花,哪如战火硝烟来的好看。”
“祖宗,如今恐是只能去杀见楼武侯,去逼问传讯之法了。”靳鹰过来,说道。
“他们对楚家忠心,要逼问到何时?”玉书道:“算了,将此地露于巡夜之人,趁乱前,咱们也该离开了。”
靳鹰打了个寒颤,躬身称是。
……
“他们真是想杀死咱们啊!”
盗帅躲过冰冷的箭簇,怪叫道。
苏澈看着从四下赶来的黑衣之人,默不作声。
他们已近楚家,可不知怎的,竟有越来越多的人从四下围拢而来,其中除却那追击的巡火武侯和楚家之人外,还有一些持刀带剑的江湖人。
对方俱都无话,只是抽刀拔剑来追,杀意腾腾。
“我跟你说话呐。”盗帅促声道:“这么一味地躲不是办法,路都被堵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苏澈问道。
“拔剑干啊。”盗帅理所当然道:“这些人屁都不放一个,都朝咱放箭了,你还不还手?”
苏澈道:“一旦动手,咱们便与楚家先恶,那名单怎么办?”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那个。”盗帅撇撇嘴,然后道:“你知道什么样的盗术是最不惹人怀疑的吗?”
这貌似是个不相干的问题,苏澈摇头,表示不知。
“那就是两个人一块去偷。”盗帅看着身边人,眨了眨眼,“而这次,是一群人帮你去偷。”
苏澈一愣,而后惊讶道:“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盗帅一扬下巴,“咱们墨家可是有不少弟兄。”
苏澈点头,“好,只要能拿到名单,就算与楚家为恶也不算什么。”
盗帅挠头,“那什么名单,就真有这么重要?”
“重不重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是父亲吩咐的。”
苏澈一笑,而后气势陡然一变,若说此前是沉静的湖,此时便是起风浪的海。
剑出鞘,一声长吟,掠身空中,仿佛有一场倾山覆海的风暴而起。
盗帅就在他边上,此时只觉浑身汗毛倒竖,恨不得抬脚远离,而双腿却如灌铅,沉重非常。
“这剑法…”他心中一时惊骇。
而首当其中的,却是那四下涌来的江湖人。
他们眼前只见一道无华剑光,却沉重难挡,抬剑剑碎,举刀刀断,人影倒头翻飞,屋上瓦楞碎若飞星,尘土弥漫,一时间原本无声的追击里多了数不清的惨叫。
等他们看清眼前时,哪还见那两人身影?
楚家长街便在眼前,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一派如过节般的兴高采烈。
苏澈两人纵行奔走,直冲进楚府之中。
“大胆贼人,竟敢闯府!”有护卫怒喝一声,当先传信。
此时,筵席已开,不少宾客已经入座,长长筵席近百桌。
而这喧哗之声,便从前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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