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路上,苏大强一直在小心看自家少爷的脸色。
武解元是被一无名之辈所摘得,当然,今早之后,那人必然名满京城。解元虽比不得状元,可谁就能说他不会连中呢?
与此相比,第二的亚元是谁及排名之后的人,便显得没那没重要了。
当然,像只排名前十的易长月、乔芷薇和尹莲童等江湖名门正派的子弟,少不得会引人茶余饭后地说道。
自然是调侃和揶揄的。
苏澈同样是前十,是因为他十场擂台比全胜,而在内试一科上,他未得分。
换句话说,是有人直接点去了他内试的成绩,若没有擂台比的获胜,他此次,便落榜了。
府门前,苏澈下马,早有家丁小跑着过来牵缰绳。
苏大强连忙追上去,道:“少爷,您可别动怒啊。”
苏澈没说话,只是往府里走,脚步看似不紧不慢,却走的挺快。
苏大强看着身边人面无表情的样子,心下无奈,当即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了,便也不再跟着。
书房里,苏定远正在练字。
门没关,苏澈顿步,敲门。
“进来。”苏定远眼底意外一闪而逝,随口道:“来看看为父写的字,如何?”
梨花木的桌案上,上好的宣纸上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
苏澈眸光沉了沉。
“唯战而已。”苏定远搁笔,“写的,还不错吧?”
“父亲有话就说便是,不必这般羞辱我。”苏澈目光直视,说道。
这宣纸上写的字,不就是自己内试时所写的答案么。
苏定远看着他,淡淡一笑,“你知道,你在考卷上写下的这四个字,份量有多重么?”
本来还有些忿然的苏澈略一皱眉,心有不解,但还是摆正姿态,认真倾听。
“你的答案,会被别人当成是我的态度。”苏定远笑了笑,说道:“你是没看到啊,兵部里阅卷的那些人,在看到你这份试卷的时候,一张张老脸都笑成什么样了,可算是找到了能给我做文章的借口。”
苏澈还是疑惑,“为何,这考题,不就是父亲跟军方和兵部的人商议出的吗?”
“你还真信了?”苏定远道:“谁敢拿三国战事来轻易说笑,这往大处说,便是在破坏当今三国的平衡,妄图颠覆天下安稳。”
苏澈嚅了嚅嘴,“所以说,这考题……”
“是宫里递来的。”苏定远平静道:“我与禁军的萧方一并得到的吩咐,不然,武举那日我为何会去?”
萧方,时年知天命,三十万禁军上将统领,官居一品,有辅国大将军之称。
苏澈没想的这么深,当日他还以为是自家父亲心血来潮,或是想看自己的比试。
“朝堂诸公,没有人想打仗,因为战事一起就要死人,就要花钱,就会有损他们的利益,能发国难财的又有几个?”苏定远语气平静,淡淡道:“宫里出这么一道题,试的不是你们这些孩子,试的是我,是萧方,是赵良玉,是陈兆元,是横九,是高默奇。”
苏澈默然,眼前人说出的这几个人名,都是军方现在名望最重,曾久经沙场的老将。
阳山侯赵良玉,荡寇将军陈兆元、逢战便为先锋的大将横九、儒将高默奇,再加上萧方和几人中年纪最小的苏定远,这几人都是在三国战事中功勋卓著且活下来的将领。
他们在军中的威望很大,只不过如今也或多或少为派系和后辈所累。
苏澈一点就透,这些人在外面不说朝堂战事等事,可在家中,自然多少会跟重视的后辈交付些什么。而就算是没有,在这场内试里,只要其后辈选了新题,那就是有。
有的,就是这些百战老将未熄的心思。
比如对战或是不战的态度。
所以这一次得解元的是无名之辈,而这些老将之后多是落榜,与那些勋贵一样。
“是宫里,不放心吗?”苏澈犹豫道。
“赵良玉和陈兆元的儿子不争气,近年来为家中后辈闹得焦头烂额,哪有闲工夫管军中的事?横九好酒,高默奇好色,四十多岁的人了,官职一降再降,跟原来的嫡系早就越来越远。我又在京城,与玉龙关大帐相隔数千里,他有什么不放心的?”
苏定远的话很是不客气,而又像是发牢骚,将积压多年,所有的沉闷全部宣泄出来一样。
不满、怨怼、失望、愤慨等等,在这个从来都散发着强大和自信的男人身上,苏澈第一次见到对方如此失态。
但也只是这么一次,很短的时间里,苏定远便恢复如常。
他说道:“点你下去的,是兵部尚书宇文嵩。”
苏澈默默点头,然后有些担心地问道:“那,这会不会对您造成影响?”
“无所谓。”苏定远却是一笑,“让我意外的,是那些答了新题的年轻人,无一例外,俱是言战。”
苏澈一怔。
“我大梁男儿,还未失了血气。”苏定远笑得开怀,“不管是为了应试还是真心实意,这都值得高兴。”
苏澈心中一动,有心问眼前人他心里是如何想的,对这考题的答案。
可他最终没问。
……
苏澈算是释怀,只不过对宫里,对兵部的那些人,仍旧意难平。
但他还是沉默,只是回了院中练剑。
及到傍晚黄昏时候,素月来寻他。
“大少爷领了个人来,说是要找你。”她说道。
“是什么人?”苏澈收剑,平复呼吸。
素月把毛巾递给他,想了想,“一个瘦瘦的书生,穿着打扮倒像是官宦人家,该是跟他一同科举的。”
苏澈明白过来,这应该是苏清的那几个朋友了。
“他们在哪,我这就过去。”
……
校场上,是在拿枪棒比较着的两个家丁,舞动倒也虎虎生风。
边上不远,靠着回廊站着两人。
“我跟你说啊,我弟对玉器什么的真的没兴趣。”苏清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可就给你领这一次,要是碰壁,你以后就别打这个主意了。”
一旁,是一脸笑意的郎仁,他拍了拍身边的书篓,道:“君子如玉,说不定他就感兴趣了呢。”
苏清却是撇撇嘴,“你少来这套,他是武夫,除了剑我还没见他对其他东西感兴趣过,你不就想鼓动着他买玉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