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兹把玩着一面手掌大的镜盒,轻轻摸着右上角的商标,三个大写的从大到小像俄罗斯套娃一样叠在一起,具有非常高的辨识度。
镀银之前隔着模具在玻璃上打磨出痕迹,镀上银后商标就难以抹去,这种商标将用在国内和给代理商销售的镜子上,那些以半成品名义销售出去的就不用管了。
“我想是的,我得到的消息是今年有许多新来的船只加入了捕鲸这个行当,市场上到处都能看到鲸油,所以价格几乎跌了五分之二,好在我们的船夏季捕鲸第一趟返回得早,所以价格还不错,到后面就真的是太糟糕了!”
瓦伦堡翻着几个簿子,也不无遗憾的说,今年刚刚向雇主建议扩大船队就遇上这样的事情,他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的眼光真出了问题。
弗里兹并不会怪他,市场上发生这样的事情并不由某个捕鲸人决定,去年美国的鲸油产量是50万加仑,今年直接变成102万加仑,而鲸油的市场美国只有很少一点,大部分都销往英国,可是英国市场正常使用也吃不消这么多油啊,所以鲸油价格将会雪崩一样塌下来,一场海上的饕餮盛宴结束了。
虽然鲸油除了照明之外还有许多工业用途,羊毛、制革、制肥皂都用得上这种原料,但不要忘记美国暂时并没有这么多工业!
今后只有相对昂贵的抹香鲸鲸脑油价格能继续保持坚挺,这使得美国捕鲸人转而专门捕捉抹香鲸,既然捕鲸成本都差不多当然要选贵的品种去抓咯。
这也是美国捕鲸船探索海洋的序曲,早在1791年175吨排水量的捕鲸船丽贝卡号从楠塔基特出发,绕过合恩角,在智利沿海发现了抹香鲸群,出航15个月之后他们载着价值6000镑的货物返回出发地,得意洋洋的美国船长在航海日志中尽情嘲笑了一番当地的西班牙人是多么愚昧无知,竟然不知美国人捕抹香鲸的目的。
总的来说未来捕鲸趋势就是造更大的船,航行的更远,才可能赚到钱。
“参与股东分账的部分是一万三千五百六十美元,按您的股份最后只能分到一千七百差一点,想必其他股东也会很失望,不过您从奇观号上面能分到六千六百美元,加上美第奇名下股份分去的五千零八十美元,扣掉船员薪水和捕鲸奖金一万八千九百三十,所以您这边确实收入只有三千四百九十美元!
我想了一下原因,因为您今年失去了肖尼人这样不要薪水的好雇员,鲸油价格又大跌,所以您的收入降了不止一点,那笔挪用去购买奇观号的钱到船员发薪水之前需要凑出来,您是怎么打算的呢?”
“所以现在问题很清楚了,继续捕露脊鲸我们很可能明年连薪水都不够发,明年也只能让他们多去热带海洋里边找找抹香鲸,到下半年我带船队去找一条新的生财之路,那今年先用糖厂的分红把买船的钱补上吧。”
瓦伦堡不自然的笑了一下,继续翻开糖厂那一本簿子。
“今年糖厂的产量预计可以达到165万磅,但是今年因为产量扩大,又开业两家糖厂的关系,糖价已经一路跌到7美分一磅,我预计糖厂的年销售额会是11万8千美元,但是请不要高兴,因为原料大米价格上涨20,增加自由黑人雇工增加了薪水开支,增加设备等原因,你们的利润实际只有差一点到2万5千美元,相信格林这回分红也不会对您太客气,所以哪怕算上糖厂的分红无论如何也不够补买船那个窟窿的。”
弗里兹揉揉眼睛,这美国国内工商业的变化实在太过于剧烈,去年还是有利可图的产业,今年就已经从两个产业赚来的钱连买条船都买不起了!
“我记得我们的糖厂应该是用了许多薯类作为原料,这些可以降低成本啊,怎么利润还会跌的这么薄呢?”
“没错,薯类虽然便宜,但是它需要大量人力来进行预先的处理,今年格林已经不愿意免费做这个了,同样要算人工,所以最后薯类的成本并不比使用大米来的低多少。”
这个混账格林,弗里兹差点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今年一直没操心糖厂的事,没想到被合作伙伴下了这样的绊子,但这还没法跟他生气,除了技术现在什么都被捏在对方的手里,也罢,反正是法贝尔的爱好,只要他没吃亏就好。
“你真是我的好助手,要是你不讲我还被蒙在鼓里,算啦,这个行业的竞争现在也多了起来,他再喜欢捣鬼也就是两万美元的利润,他只要不在别的地方跟我捣乱就好了!”
瓦伦堡又拿过一本簿子翻开,苦笑着说:“今年初我建议您办的事情到现在结果都不太好,所以我都不知道应不应该建议您扩大huoyao厂了,今年huoyao厂的利润虽然不算多,只有三千多美元,但利润率一直很稳定,国内市场对huoyao的需求一直在扩大,虽然有作坊也在仿造您的矿山huoyao和导火索但都不成功,只要点上一小段真假就清楚了。
我觉得应该扩大矿山huoyao的生产,雪松溪每个月虽然还有一些来自军方的订货,但占领矿山huoyao这个市场非您的工场莫属。”
弗里兹几乎没有犹豫就给出了答案,“明年huoyao工场要扩大生产规模,不是扩大一倍,而是三倍!那些工人今年只让他们熟悉一下操作环境,弄的清楚怎样才不会出事故,明年才是真正要干起来。”
弗里兹记得杜邦huoyao厂第一期的生产规划就是年产16万磅huoyao,混药岗位使用的人力和雪松溪是一样多,这里当然不存在杜邦白兰地工场自动化程度更高的问题,只是将要过去的这一年里自己先是担心打不开市场,后来对安全更为重视,给工人更多熟悉学习的时间。
“那么我的产业今年应该是有赚钱吧?”弗里兹明知故问。
“那是肯定的啦,虽然那些英国人的镜子货款要等到梅克奇先生返航才拿的到,不过光是现在已经收到的货款就已达十六万七千美元之多,还有近五分之一的货款暂时还没收到,但您放心不会是坏账,只要他们想再买就一定会付的。
望远镜也为您贡献了两万一千美元的销售收入,按照您的意思单列一个经营实体,把它放到绿矾油厂子里边去了。
现在我们已经暂停向外销售玻璃板,把所有产量都用来制造镜子,就成本来说,只有销售价格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
所以这次您找来的股东真是幸运得让人嫉妒啊,我们会分给他们两万七千八百的红利,这位股东也是中间代理人吧,真正的金主一定会感到吃惊的!”
弗里兹挪动了一下身子,把头发朝上撸了撸,叹口气。
“你就别管那真正的金主是谁了,我只害怕他们明年看到数字会怎么样想,对了,梅克奇先生送去英国的货属于灰色交易,英国海关那里是不会承认的,我们是不是可以把它改成出口的玻璃板?
捕鲸航运上面的亏空太大,这样帮他们找补一些回来。”
瓦伦堡笑了,看他的表情弗里兹就知道又会是一套长篇大论。
“您实在没有必要这么做,因为账目是诚实的,它会告诉真正的行家发生过什么样的交易。
不过我理解您的想法,这种销售本身就不合法,交给股东对我们没有半点好处,日后不管被谁翻出来问罪任何体面的股东也会主动和这种交易切割开来,既然是秘密交易,我们留着补贴一下亏损的航运公司也好。”
弗里兹摇摇头,瓦伦堡对市场的了解还不够。
“明年这种我们代为运输的产品数量就会变得很大,不像今年,大量镜子还是在国内市场消化。
瑞奇,你可能对这个产品的市场究竟有多大没有概念,法国镜子一年有近八百万美元的市场,我就算抢下来一半那也是四百万,虽然我认为明年我们最多能抢下两百万,但这数字已经让我感到背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喔,天呐!这会让那些股东的寒毛也竖起来的,您真没有算错吧?”
弗里兹再一次摇头,从殖民时代起在美国经过上百年的经营已经诞生了许多富豪家族,但他们的资产多数是不动产,有现金之后他们也会尽快把它变成地产,因此美国独立早期的地产投机十分盛行。
此时能够一次掏出几千美元现金来投资的美国人都不是一般人,譬如杜邦家族在美国rong时的一个股东就是特拉华州议会的代表,他也曾经在独立宣言上签过字。
因此如果明年底自己真的把三十多万美元分红交给股东,对方会是什么感想,如果有一天市场份额没有这么大了,再也没有办法送去这么多分红,对方又会怎么想。
来得太容易的钱长此以往可买不到好感,有一天断了反而会招来记恨,你让别人大手大脚惯了,一下子打回原型他怎么受得了!
“为了自己好,也为了股东好,我也只有不诚实一点了!”弗里兹觉得很无辜。
“这样下去您是不是还得扩大水手储蓄银行的规模,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增加点人手来对外运营这家银行,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因为这家银行以后会有太多资金可以用来放款!”
“你说的不错,现在就开始留意合适的人手吧,今年镜子厂的钱我要用的地方太多了,麦克尼尔那边已经在开始造船,等到船造好船队需要配备武器的时候又是一大笔钱!
我在想要不要下次出航把拉波特带上,这个老海盗总不会干赔本的买卖吧!”
“哈哈,我想起梅克奇先生说的故事了,在瓜德罗普岛遇上英舰的时候,拉波特先生想的把它是抢下来至少有一万英镑收获,谁都理解不了比我们船大、人多、炮多的军舰怎么抢得下来!”
弗里兹也跟着笑起来,英舰的军官舱室里边塞满私货是传统,当初茶叶就是因为体积小价值高而被高级船员们这么带进英国的。在群岛抢劫的东西中最值钱那些的确可能都在船长等高级船员的舱室里,拉波特认为有一万英镑那应该不会少于这个数字,唯一的难题是那天的萨拉妮娅号肯定会打不过啊!
“对了,我有一个人事方面安排的想法,你帮我参谋一下是不是合理。
布兰顿兄弟里边格雷格虽然我最近雇人给他做私人教师,但我还是想安排他去上学,你看有什么合适的学校可以考虑呢?”
“他的年纪太小了些,基础也不好,至少让私人教师再教他两年吧,到时候送他去读预科学校,霍尔的儿子也是这样安排的吧。”
弗里兹微微颔首,“我要不是没时间进学校,我这年纪也该去学校深造一下!”
“您可以考虑进威廉与玛丽学院或者是宾夕法尼亚大学,都离得很近,普林斯顿也不算太远。”
弗里兹自嘲的笑了,瓦伦堡的建议当然很好,美国大学的历史悠久前五名就被他说了三,可惜自己只是随口说说,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去学习些过时的知识!除非自己以后想去参加竞选,从这些大学的校友里倒是能找到不少举足轻重的人物。
“威廉与玛丽学院是最好的公立大学对吧,以后就安排格雷格去那里好了!
对啦,瑞奇,你是新教徒对吧,有没有兴趣去参加一场布道,奥尔布莱特伊顿先生又邀请了我,我的信仰不适合参加他们的布道,我也没有改变信仰的想法,你能代我去坐一坐吗?”
弗里兹盯着将被他推入火坑的瓦伦堡,眨了眨眼,其实也不算火坑啦,教友会还是很大方的,送钱送妹子的物质关怀一直紧跟在精神关怀后面,这布道自己觉得听了脑子要baozha,或许瓦伦堡会甘之如饴呢。
“嗯~,好吧,那我就只是去坐一坐。”
瓦伦堡的脸色也跟着变换了几次,最后还是答应下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