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李逸飞与何杨两家对赌的第四天,这个来自京城的大少还是一如既往夜夜笙歌,只是在白天会去南门外的草棚中看看自己施放的米粮,在一片恭维中露出洋洋得意的神采。
今天也是如此,金碧辉煌的豪华马车中,李逸飞悠悠吐纳着,坐在他对面的是雨化田,这个一直面无表情的阴柔男人眼皮微微跳动,似乎在默默计算着什么。
“呼!”长长吐出一口气,李逸飞睁开了双眼:“事情安排下去就行了,不会出问题的。”
“少主高明,请恕属下愚钝,现在还一直不是特别明白。”听到李逸飞的声音,雨化田一惊,连忙回过神来。
“以后多做做就熟悉了,其实也不过一点心理战而已。”李逸飞打开车窗,往外看了看,天色不早,此时的街道一片熙熙攘攘,各种各样的眼光时不时投到豪华马车上。
“势已经造起来了,就像这辆马车,它的速度已经起来,任何阻挡在他面前的东西都会被撞得支离破碎,杨家想螳臂当车,也不过是赚一点小钱,但他们的筹码都得交出来,呵呵。”李逸飞放下窗帘,若无其事地弹了弹手指甲,豪华马车速度太快,轰然撞碎了一辆满载米粮的平板车,拉着平板车的老汉被撞翻在地,滚出去老远。
“粮市就像这辆马车,原本停在那里,没有波动,车夫可以引导它去任何地方。但现在不一样了,这辆马车已经起步了,而且速度越来越快,这个时候车夫想让它掉头,是不可以一下子往后拉的,只能慢慢引导,绕一个大圈,再往回走。如果突然之间往后拽,烈马会首先把车夫撕碎,然后再考虑是往前还是往后,恩,也有可能往左和往右,嘿嘿,我这比喻蛮好的。”似乎感到好笑,李逸飞拍了拍大腿,哈哈笑了一声。
“少主,杨家手中还有三万多石,我们真的可以用几千石撬动?”雨化田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看你练武的时候四两拨千斤不是用得炉火纯青的吗?怎么到这里就想不通了?”李逸飞抱着手臂,笑看着雨化田,似乎说出了兴趣,“杨家手中的三万多石对抗的是整个嘉兴城内所有想靠粮食赚钱的人,贪婪的力量是你想象不到的,我称这股力量为资本。”
“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资本害怕没有利润或利润太少就象自然害怕真空一样。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死亡的危险。”
李逸飞的眼睛逐渐明亮起来,灰暗的马车内,那双眼睛如同鲜红的宝石,无法用语言描述的诡异气息慢慢笼罩整个车厢,雨化田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眼神,身体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呵……”李逸飞收回了眼眸中血光,重新变得清澈纯洁。
“知道我们是如何把粮价抬上去的吗?是每时每刻都在买买买吗?我们有那么多钱?不,我们只用了几笔交易就把粮价抬到了两贯八,每天早晨的第一笔和每天傍晚的最后一笔。早上这一笔是告诉所有人,粮价要涨了,你们快点买,傍晚这一笔是告诉所有人,你看,我说要涨吧,这不是涨上去了吗?有钱不赚,你是傻吗?”
“这样多来几次,哎,大家觉得赚钱这么简单啊,就都去买了,粮价就真的上去了。那这次杨家想进来,一下子出手那么大单,的确会引起恐慌,但没关系啊,每当大家信心不足的时候,我们就买一千石,毕竟普通百姓没那么多钱嘛,这个时候就得靠我们了,我们一买,就相当于告诉他们,你看,有钱人都在买呢,你怎么不买,你是蠢吗?原先买不到,现在能买到了,你还不赶紧的。然后你买一石,我买十石,随便几个人就把杨家那点东西吃了。”
“所以我们买的不是杨家的粮食,我们买的是市场的信心。同样,等吃了杨家货之后,我们自己出货也一样,用几笔大单把大家的信心抬上去,然后再慢慢出手,等出得差不多了,再大单往下砸,那些散客不聚在一起,每人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有人看到形势不对想出手,有人硬咬着牙坚持等价格涨,他们无法像我们这样抬价,所以我们只需要不多的力量就能轻轻松松把价格打下来。”
说到这里,李逸飞整个人往后仰了仰,靠在柔软的真丝垫上,慢悠悠地说道:“高价卖了粮,手中都是现钱,就把那些大户手上的粮收了,剩下的小散户只会互相残杀,粮价会越来越低,在粮价每天下跌的过程中,没人敢出手买,因为他们看不到下跌的终点……刚好那时候梁山宋江也到了,我们把手中所有钱换成粮食,应该能翻一倍以上,到时候我送给他一份见面大礼,他肯定会喜欢,哈哈哈,哈哈哈……”
“少主英明,属下望尘莫及!”雨化田单膝跪地,由衷地赞叹。
“哈哈,今天说太多了,你自己好好消化下,我能教你一次,但不会教你第二次,下次就得靠你自己了!”李逸飞微微俯下身,拍了拍雨化田的肩膀,声音渐渐变得冷漠,“这次是我亲自动手,我希望以后的东厂,我只要一个命令下来,你们就能做好。”
“是,属下必不负少主重托!”雨化田深深地弯下了腰,低沉的声音从喉中发出。
“多找些人,不要什么事都你一个人做,有些事你做不了也不需要去做。东厂越强大,你的权力也能越来越大……”淡淡的声音从头顶传下,雨化田整个人微微一颤,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属下……”
“我给你的你就拿,我不给你的,别伸手……”
“是!”
……
马车渐渐远去,慢慢驶出南城门,街道上的平民或愤怒,或惧怕,更多的是诺诺不敢言,快步离去……
街道上一间茶馆的二楼,一个戴着斗笠的黑衣女子静静看着远去的马车,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中,她才不紧不慢扔下几枚铜钱,慢慢跟随而去。
而此时,没人注意的地方,两个青年正在被撞翻的平板车前。其中一个青年弯腰把受伤的老汉扶起,然后把散落在地的粮食一袋袋捡到平板车上。
而另一个青年站得笔直,遥遥看向豪华马车离去的方向,他双拳渐渐握紧,青筋显露,双臂微微颤抖,骨骼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天宝,我们先把老大爷送去医馆吧。”捡拾米粮的青年正是刚刚从牢房中出来的张君宝,而站着的青年毫无疑问就是董天宝。
“恩,君宝,你去送,我去找凶手讨回公道!”天宝回头看了老汉和君宝一眼,眼中微微一闪,然后沿着豪华马车离去的方向跑去。
“喂,天宝,别把人打伤了……”
“知道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