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鹫宫众人见小林竟然来真的,无不怒目。三十六岛、七十二洞粗人居多,他们大声鼓噪道:“尔等秃驴,岂敢冒犯尊主贵体?”
“你们若是敢伤了尊主的一根寒毛,非踏平你小林不可。”
“小林秃子们听着,灵鹫宫十万天兵天将非是虚设,凡是撩尊主虎须者,立时殛为靡粉!”
“殛为靡粉!”
“殛为靡粉!”
……
七嘴八舌的声音至此开始整齐划一、同频震动,两三百人竟然有不输于上万人怒吼的气势。
灵鹫宫的八部女子其实更加生气,她们与三十六岛之人还不同,那些人被解除生死符后仅是归灵鹫宫管辖而已,而她们是真正拿虚竹当做主人的。
鲁子曰过:“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灵鹫宫的女子们不管以前是什么模样,娇滴的、泼辣的、风风火火恍恍惚惚的,此时都是义愤填膺,恨不能以身相代,或者直接抽刀砍死秃驴、火烧小林寺。
然而,从童姥开始便留下的规矩,主人做事不但不能阻拦,劝谏都不行,只需领命执行便是。
故余婆婆含怒喝道:“闭上你们的狗嘴,尊主行事非尔等可以置喙!”
“呃!”
“哦!”
三十六岛、七十二洞的人听她大喝,慑于往日威严,立时便鸦雀无声。
小林寺武僧本是持棍在手严密戒备,此刻见灵鹫宫安静下来,不禁都是暗暗舒气,微微松了松已满是汗水、紧握棍子的手。他们刚才处于斗争的第一线,着实被灵鹫宫那凶狠的气势震惊了,都知道只要战端一启,即便不是化为靡粉,但血肉横飞是免不了的。
玄寂也怕灵鹫宫不管不顾地冲上来,遂抓紧这难得的平静,喝道:“用杖!”
“三哥!”段誉关切出声。
李江摁住了他,也同时向满面担忧的萧峰解释道:“不要打断三弟的赎罪之法,只有过了这一关他才会斩断与小林的关系。还有,三弟真气强横,哪怕小林换成铁棍也伤不了他分毫!”
二人听后稍稍一想便明白了,李江说得对,自己是关心则乱。
其实李江还有个理由没说来,那就是有人会制止这一切,并无意间再将玄慈往无尽的深渊推了一把。
执法僧捋起虚竹僧衣,露出他背上肌肤,另一名僧人举起了“守戒棍”。
虚竹根本不像李江说的会运气抵御,他收回遍布全身的真气,虔诚地想到:“我身受杖责,是为了罚我种种不守戒律之罪。每受一棍,罪业便消去一分。倘若偷尖耍滑,自身不感痛楚,这杖就是白打了。瞒得过旁人,瞒不过自己,更瞒不过满天的神佛!”
正当他闭眼准备受棍的时候,突然听得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且慢,且慢!你……背上是甚么?”
离虚竹近的人忙一齐看去,只见虚竹腰背之间赫然分布着整整齐齐的九点铜钱大的香疤。
凡僧人受戒,香疤都是烧在头顶,可虚竹这算什么?
众人疑之,一耆老赞叹道:“此子侍佛之诚竟恐怖如斯!料其他僧众俱不及也。”
“非也非也,你是老眼昏花了吗?虚竹大师身上的疤痕显然是幼年时所烧炙,随着身体长大,香疤也渐渐增大。请问,他婴孩时便起了侍佛之心吗?”包不同跳出来反驳。
“就不兴人佛性深厚是高僧转世吗?”耆老强辩道。
“放屁!这是禅宗不是密宗,你这个老不死不但眼花,书也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包不同抓到破绽后,不顾别人脸色直抒胸臆。
“你你你……不可理喻!”耆老以手指点着包不同,哆哆嗦嗦气得不轻。
前排贵宾们都被二人斗嘴吸引走了注意力,只有李江看着踉跄跑来的女子,心里暗叹:看来这场群架是打不起来了,贫道的表演也是白费了。
一个身着淡青衣衫的中年女子挤出了人群,露出了她的真容。只见她左右脸颊上各有三条血痕,正是四大恶人中的“无恶不作”叶二娘。
她疾扑上前,十几米的距离一步就到,随即双手一分,将戒律院的两名执法僧推开,伸手便去扒虚竹的裤子。
虚竹人趴在地上,但四周的情况分毫不漏,吃惊下奋力前扑,躲过叶二娘的黑手,然后拧身站起,讶道:“你……你这是想做甚么?”
“小和尚,她一定是见你阳气充足,想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哄笑声大起。
叶二娘仿佛没有听到这些哄笑声,她全身发颤,面容扭曲,大叫道:“我……我的儿啊!”,紧接着张开双臂就去搂抱虚竹。
虚竹头脑发蒙、心里恶寒,幸好他武功日深,闪转腾挪已成本能,足下一转,便让叶二娘抱了个空。
这滑稽的动作引得又是一片哄笑声。
众人发笑之余也是在想:“这女人莫非发了疯?”
叶二娘接连抱了几次,都给虚竹轻巧闪开,她伤心欲绝,凄然叫道:“儿啊,你怎么不认你娘了?”
虚竹足下一顿,脑海里好像响起了惊雷,颤声道:“你……你是我娘?”
叶二娘叫道:“儿啊,我生你不久,便在你背上、两边屁股上,都烧上了九个戒点香疤。你两边屁股上是不是各有九个香疤?”
虚竹只觉脑海内惊雷连震,因为叶二娘说的对极了!他双股之上的确各有九点香疤,自幼如此,从来不知来历,也羞于问于师父师兄弟。有时洗澡的时候对比旁人,见他们都是光洁溜溜的,唯独自己有,心里还不止一次升起过小小得意,自己天生便与佛门有缘啊!
可是现在陡然听到叶二娘的话,立时懵逼,那丝心里与佛有缘的小欢喜已随风而散,结结巴巴道:“是,是!我……我两股上各有九点香疤,是你……是娘……给我炙的?”
如此,小林武林盟主大会又转变了场景,开成了母子相认大会。
这件事突如其来,旁观众人无不惊奇,而已经撸起袖子寻仇的两方也只能暂时休兵,偃旗息鼓。
广场正中,母子二人相拥而泣,即悲且喜。一个舐犊情深,一个至诚孺慕,群雄之中不乏悲天悯人者,纷纷为此而潸然落泪。
萧峰大手一挥,李江、段誉跟上,三人来到虚竹身旁,抱拳齐声道:“恭喜二弟母子相认!”
虚竹抬起头已是满脸泪痕,他抹了把眼泪道:“多谢大哥、二哥、四弟,我……我……”
见他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三人均表示理解,默默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