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是楚风梓藏在柜台下面的好酒。
两人杯中俱满,却是相对无言。
过了好久,楚风梓终于伸出手来,使劲儿在自己脸上揉了揉,然后对刘问天轻声说:“怎么办?这事儿解决不了,别想有安生日子过。”
刘问天端起酒杯,微微啜了一口,道:“你出主意,我办事儿,不一直都是这么干的么?”
楚风梓气得都想揪胡子:“知不知道脑力劳动有多辛苦?说得轻巧,以为主意是这么好出的么?你给我出一个我看看?”
刘问天放下酒杯,说:“行啊,那以后,我出主意,你办事儿?”
楚风梓憋了个满脸通红,啥话也没能说出来,最后也不用杯子了,抄起酒壶往嘴里就是一顿吨吨吨。
刘问天少见楚风梓如此愁态,虽然心中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不忍心让老友就这么继续纠结下去,开口道:“行了别喝了,商量商量,商量商量行了吧?”
楚风梓放下酒壶,伸手拿袖子擦了一下嘴,瞪着眼睛道:“兄……兄弟,我跟你说,这个事儿我……我觉得没那么简单。一个初入江湖的年……年轻人,竟,竟然能跟平……平湖山庄的当家武师陆三元争个不……不相上下,这算什么?天,天才?完了以后这人还……还是那苦禅和尚的坚……坚定拥护者。苦禅和尚他为,为啥被叫做妖僧,旁人不……不清楚,咱们俩还不知道吗?所……所以我怀……”
咣当一声,楚风梓的脑袋砸到了桌子上。
刘问天有些无奈。
这就醉了?
这就醉了。
酒量不行还这么喝,那说明是真愁了啊。
得,那还能咋办呢,帮着处理处理呗,都是兄弟,还能就这么干看着是咋着?
于是刘问天站起了身。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二人是在酒馆中饮酒。那天晚上砸场子的狼藉是收拾干净了,但新的酒桌、椅子、板凳什么的订做了还没送来,所以还是空旷得很。
赵鸿志受了重伤,已经被吴琼那个小王八蛋和史义天送去了镇上的医馆,此时还都没有回来。女儿虽然是一个人在家,但是刘问天没有丝毫担心。
酒馆前楼中此时就只剩了自己、楚掌柜、和厨房里的那位了。
这样很好,没有什么闲杂人等来打扰。
刘问天向后厨走了过去。
先是厨房,然后是屠宰室。
他环视了一周,有些感慨道:“血雨腥风,环睹萧然。”
然后他便将目光转到了背对着自己躺在地上的那道苍老身躯上,说:“怎么,我来了也要这样?快起来,说点事儿。”
没有回应。
刘问天自嘲笑道:“也就吴琼那种小傻子会以为你是个哑巴,你跟我装什么装?老楚问不出来你什么东西,已经气得喝倒在外面桌上了,你怎么回事儿,好歹说一说嘛。”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只不过这次刘问天没再多说什么,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一道极苍老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装的,他压根没喝醉,他这会儿就在厨房门口偷听呢你信不信?”
刘问天一愣,然后表情变得古怪了起来。
厨房门口传来一阵略显慌乱的脚步声,以及一连串的尬笑。
“嘿嘿嘿嘿那个啥你们先聊着!我出去转转看看有没有卖什么现成的酱肉的哈!等回来咱们一起再喝两杯哈!”
刘问天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吴琼那个小王八蛋那么惫懒,八成是跟老楚学的吧?”
干枯的身躯从黑暗之中缓缓坐了起来。
老丁的双眼之中仿佛闪烁着鬼火。
“那个年轻人……绝对有问题。”
……
小镇的医馆不大,却生意兴隆,因为来往的江湖人多,又免不了动刀动剑,一个医馆就是能救命的曙光。此时虽然已至深夜,但是医馆之中却还是灯火通明。
赵鸿志脸色苍白的坐在一把椅子上,身上裹满了白色的纱布。在他的身边,一左一右并排坐着两个看上去跟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其中一个体型巨大,昏昏欲睡,另一个面相白净,手里是不知道从哪弄出来的一把瓜子儿,正嗑得起劲儿。
正是吴琼和史义天了。
约莫是觉得一直不说话实在是太尴尬了,赵鸿志酝酿了一下措辞,悄悄侧头,轻声道:“那个……兄弟,多谢,要不是你,恐怕我现在就不是只绑绷带的问题了,估计这条小命,就已经交代了。”
这话是说给史义天听的。早上的时候,赵鸿志先是胳膊上挨了老厨子一刀,然后在后来的追逐中又连中三刀。最后一刀眼见就要劈在他的脖子上将他结果了,结果没结果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面楼里收拾完准备回杂间儿休息的史义天撞上了这一幕。
史义天哪里见过这阵势,掌柜的不在,吴琼被吓得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丁老头撞了邪似的拿着把剔骨刀眼见就要把新来的那小子给斩首了!只是害怕归害怕,但是完全是出于本能的,他抄起手里的扫帚就往丁老头的后脑勺上砸了过去。只听咔嚓一声,扫把棍断成了两截!
丁老头手中的动作骤然停止,转身怒视向史义天。史义天发出了一声绝不可能由雄性人类发出的尖叫,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等死。
哪想到丁老头渐渐翻了白眼儿,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再没了动静。
这时的史义天听到赵鸿志向自己道谢,便又想到了白天时的景象,登时一个激灵,也不再犯困了,摆摆手说:“没有没有,哪里哪里,不用不用。”
话头一开,三个年岁差不了太多的年轻人便开始聊了起来。
史义天和吴琼中间隔着一个赵鸿志,于是史义天向前探了探身子,问道:“吴哥儿,这老丁,真是很多年前江湖上的大魔头啊?我就想不明白,那掌柜的咋还敢留下他呢?吴哥儿瓜子儿分我点儿。”
“别问我,掌柜的也是白天才跟我说的,刚给我说完,赵兄弟就给丁老头直接从厨房里揍飞出来了!你都不知道我当时什么感受,就好像赵兄弟跟掌柜的和丁老头串通好了似的!”
赵鸿志满面羞惭地低下了头。
吴琼把递瓜子儿的手从史义天那边收了回来,转头看向赵鸿志,问道:“哎我说赵兄弟,到底咋回事儿啊?你是惹着老丁逼他发狂啦,还是他就是那么突然之间发狂了然后就开始揍你?”
赵鸿志闻言又抬起了头,叹了一口气,道:“事情是这个样子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