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约克也在场,我都想哭了。尤利尔擦了把冷汗,看着小灰狼用爪子戳破自己的鼻涕泡。约克一言不发,显然也是在后悔自己的行为。
这场磨难终于过去了。没什么冒险是一帆风顺的快乐旅途,但要忍受一头短腿狼的哭嚎,我宁愿去和钢岩卫士打上一架。
“你一直都在隧道里?”
“就……就是啊……”梅米·灰爪还在抽泣。“我出不去了嘛。”
“那你怎么进来的?”尤利尔无法想象他怎么在坍塌中活下来的,更何况要活着可不止需要身体的完整。“这里什么都没有,你吃什么?有水吗?”
“我本来在这里工作的。结果忽然地面陷下去——”
“你就来这里了?”
“不,我被压在一堆石头下了,浑身都疼。”
“你看起来状态还好。”学徒违心地说。
“因为很快我就昏过去了。但没昏多久。好多人跟我一起掉下来,他们都是普通的人类,他们都摔死了。”这里他抽泣声更大了一些。“等醒过来时,我就向上爬。我爬到隧道里,手套都磨破了。”他伸了伸短短的、毛茸茸的手指头。
“然后呢?”学徒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更多,但他也不清楚自己心心念念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仅是地面塌陷了。我看到头顶往下掉,石头像冰雹一样。到处都是被砸倒的人,到处都是沙土。我只好回到下面去。”
梅米的做法不能说是机灵。尤利尔知道他们来时的道路被岩土和泥沙封死,如果不是神秘之地的缘故,藏在低处的结果恐怕不会太妙。
安格玛隧道的垮塌并非部分的事故,而是整个地面的塌陷。神秘之地就在隧道下,铁路的修建使得原本的结构产生崩落,而地质局显然发现不了神秘之地的地质有什么要点——神秘之地的确认都是人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的,而且没有一处神秘彼此相同。
他们的眼睛被欺骗了,安格玛隧道铁路使掩埋在地底的神秘重现于世。
绿蔷薇城和金杯显然是拥有联系的,这似乎预示着宝藏就是绿蔷薇城的遗址。学徒和佣兵对视一眼,意识到他们已经距离目标无比接近了。
小灰狼是个幸运的家伙,虽然蠢了一点,但起码算得上谨慎。尤利尔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多半一直都在这一段隧道里徘徊,遇到他们也不过是想找到出路。出口总不可能在地底下罢。
果不其然,梅米哪儿也没去。“我在陷坑里等了很久,直到外面安静下来。再爬上去时,一切就恢复原样了。我被困在了这里,但我活了下来。”
“你下到隧道陷坑尽头了吗?”抱着侥幸,约克问道。
“那里什么都没有。”他狡辩说。“我白白地走了好长的路。”
由于谎言太过拙劣,尤利尔甚至懒得去拆穿他。“你知道列车怎样了吗?”
“谁关心那种东西?”
学徒满心失望。“我想我知道你怎么活到现在了。一定是因为你的身体构造与我们不同,每天没心没肺,所以消耗的能量也很少。”
真实投影会带来食物和水,在整条隧道只有梅米一个人的情况下,他可以比在外界活得更自在。铁路劳工基本就是奴隶,而在冰地领,平民的日子都不好过。
“那是因为我是狼人!狼人懂吗?”
“谁关心你是什么东西。”约克低声说了句,后退了几步。#
“现在我们怎么办?遇到了一头蠢狼,他也许清楚下面有什么。”
“但他不愿意告诉我们。”尤利尔还沉浸在个人的情绪中。
冒险者不算急躁,但也绝对称不上耐心。他摩挲着手指,“那我们就自己去看看。把这家伙一并带上就好了,狼人是有獠牙的魔怪,会把咬伤的人变成同类。但他们唯独害怕乌头草,而这莫名其妙的味道我们身上刚好就有。”
尤利尔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来。他上前拔下短刀,但小狼突然扑上来。约克几乎要一剑刺过来了。“他想咬你!”
然而学徒这回集中精神,却没有感受到魔法的波纹。“别下去!”梅米没咬他。小灰狼发出尖叫,他抱住尤利尔的手臂,直到把自己彻底挂在上面。
“我们回到隧道里去吧。”他哀求道。“然后离开这儿。”
“你就是想逃出隧道才跟着我们的吧?”
“我这是为你们好。”梅米的眼睛眨巴两下,金色的瞳孔中满溢不安。“别再走啦,你们知道这是通往地下的路。虽然它允许我们通行,但这种帮助是不怀好意的,它的尽头是地下世界。”
“真正的地下世界不会在这儿。”约克反驳,“你听说过灰烬圣殿吗?地下世界是他们的地盘,满地都是蜥蜴人和黑皮肤的怪异生物。那里没有光,因为它没有太阳。”
梅米愣愣地张大了嘴。
“我、我说的是另外一回事。”他磕磕巴巴地解释,“地下世界是因为它在地下,没准儿是地狱呢……总之跟灰烬圣殿没关系,我没听说过。”
“那它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让狼人犹豫了许久。他在思考用什么词汇尽可能准确的描述出那样一种场面,这对一名铁路工来说并不容易。哪怕梅米是个魔怪,他也不见得会比能看书读报的学徒更知识渊博。
他的表达能力源自于人们彼此的交谈,对非凡事务的形容则源于司祭或神秘者的言论。于是梅米思索再三后,只吐出了一个词:
“恶魔之巢。”
……
“我真奇怪,莫非是露西亚的圣骑士团给了他勇气,让两个蠢笨的年轻人有胆量一头扎进雪山里去了?”杰特低声对自己旁边的矮人说道,只换来了一个撇眼。
自从乔伊加入了队伍,帕因特就像个锯掉嘴的葫芦,只是闷头不说话。
金胡子凯希也万分不解。“他们为什么会去雪山呢?”
“我的副团长大人。”杰特提醒,“当然是车轮帮进了雪山啊。我可从未听说过有人正在追逐的半路上,抛下自己的任务受洗礼去的。”他在讽刺那帮圣骑士。
凯希没回答,他与帕因特一样,从不觉得自己的同伴里有什么聪明人。他们路过拱桥时,有两只鸽子飞了起来。广场上有许多鸟,佣兵们几乎分辨不出它们是真是假。要说虚幻,人们大可以把它捉在掌心;但要定论为真实,又没人知道这些小东西是打哪儿飞来的。
信鸽的好消息总让人期待,而帕因特对接下来的冒险则忐忑不安。
诺克斯佣兵团的副团长不费什么力气,就在康里爵士口中得到了消息。金胡子是个罕见的不喜欢与人动手的冒险者,他往往三言两语就能使人一败涂地。帕因特早已习以为常,他也不认为苍穹之塔的使者会对此感到惊奇。
幸好这件事金胡子一手包办,大鼻子矮人默默地想,不然倒霉的又是我了。
这时候大鼻子总忍不住想,有时候人的个性还真是奇特。明明白是个宽容大度,一点也不斤斤计较的年轻人,他不爱啰里啰嗦,也从未颐指气使。他身上有种安宁、神秘的气质,他的行为举止极其镇静、果断。他并不是软弱之辈,也绝非冒失之徒。
按理说这样的姿态往往会吸引人关注接近,可到了他这里,反而成了使人敬而远之的要素之一。这与空境的力量无关。
帕因特还记得,诺克斯探查尤利尔和约克在威尼华兹的行踪后,结果一直都是由自己通知给使者。
我再一次享受了一番人们崇拜的目光,他们待我如英雄。这让两人都十分不适。当然这不适的一半属于矮人的猜测。年轻人的动作看上去很坦然,事实上他也只有动作可看。
“篝火镇。”乔伊吐出这个词。
“那些黑帮很精明。”大鼻子硬着头皮说,“看来我们又要跟白铁皮的骑士们打交道了。”
“那你们不用去了。”
可使者的通融却让佣兵们倍感耻辱,最后还是他们一行三人:凯希、帕因特和杰特。矮人原以为凯希会留下来管理诺克斯佣兵团,但金胡子将事情交给了各个小队长,并告诉了他们考尔德修养的地址。他的原话是“请转告我们的团长大人,这是他擅自惹麻烦的后果之一。”
四个人出城的经历竟也不愉快。一名信使骑着马横冲直撞,紧接着消息一个接一个的到来了。杰特买了份加印的晚报,上面的新闻不止黑帮的冲突和贵族的八卦,还有着比古怪的像暗号一样的寻人启事更高级的东西。
“威尼华兹又乱起来了。”人们都在说,“不过是好事。”
“你看,他们觉得自己头顶上有人加订法律、设置街道禁行、安排频繁的午夜巡逻、因为贵族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乱收税是贝尔蒂给他们的恩赐。”杰特向他抱怨,“要我看,四叶领的公主大人才不会乐意到这个天寒地冻的鬼地方来呢,要不她也不会在亡灵袭击后才动身了。”
帕因特不予置评,因为感受到了使者冷冷地扫视过来的目光。它好像来自虚无,传达出对任何浪费时间的行为的痛恨。
“瞧瞧还有什么荒谬的东西吧。”金胡子凯希牵来第四匹马,正忙着给它上鞍。“最好是值得我们留心的。”
“有一则篝火镇的——”他的声音逐渐变小了,“小镇出现了大范围的神秘现象。光明议会爱德格枢机主教抵达小镇,已对突发情况做出解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