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惶惶不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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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鸿雁听了,心下犹豫,只怕月娘会故意刁难小月,又不好冒然拒绝,便道:“待我回去问问她。”他顿了一顿,心想月娘虽是自己的知己好友,但他此次前来教书授业,既然应了宋府,便要尽到本分。于是,他正正经经的道:“月娘,咱们开始授课吧。”



    宋红月噘着嘴,嘻嘻一笑:“白先生,我一听那些老夫子的大道之言,便头疼。你能来陪我已是很好很好了!我想着,每日你便在我家安安心心用功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若是渴了饿了,我让嬷嬷备些茶点来,若是累了,咱们便一起练剑,直到雁郎赴京赶考,好不好?”



    白鸿雁一怔,连连摆手道:“那怎么行?你不读书,我不好向那位老先生交代。”



    宋红月摇头微笑道:“你说的老先生可是胡管家?他听我的,是我让他请你来的。”



    白鸿雁眉头一皱,又道:“我也不好向你爹爹交代。”



    宋红月听了,咯咯笑了起来。



    白鸿雁瞧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过了半晌,宋红月才道:“爹爹斗大的字不识几个,怎会管我读书写字?爹爹从小就顺着我,我想骑马,他便教我骑马射箭,我想习武,他便将这方圆十里的武师都请来了。他和我说,不求你像大家闺秀那般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求你能懂点规矩像个女儿家,为父就谢天谢地了。我家上下,唯有胡管家还有些学问,所以,我便让他修书一封,把你请来了。我想着等你来家里,我便向你坦白我是女子。”



    白鸿雁呆呆的听着,想起宋府管家和他说的那番话,豁然明了。他与月娘相识以来,多次向其提及家中琐事。其父被罢官后郁郁而病,为父配药,花钱如流水,常常捉襟见肘。无奈他即不事生产,又不懂得营商,百无一用是书生,唯有到市集上替人抄书写字,赚点铜钱贴补家用。哪曾想,刚赚了几吊铜钱,还没带到家中,就在平康街被人偷了。



    那些日子,他只道“金兄弟”是个游荡江湖的少年,便无所顾忌将一肚子苦水向其倾诉。此时想来,原来月娘知他窘迫,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名义请他教书,实则为了一解他生活之困,好让他安安心心用功读书,以备他日赴京赶考。月娘这一番心思,无不在为其着想,真可谓用心良苦。



    宋红月本以为白鸿雁会欢喜不已,心里正美滋滋的盘算着往后甜美的日子,羞答答的抬头一看,却见白鸿雁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显得极为凝重。



    白鸿雁霎时间百感交集,一时感动、爱恋,一时又自怜、自怨,心中想着:“那时他是游荡江湖的金兄弟,自是无话不谈,不分你我,我总还想着帮衬他一下。眼下她变成了富贵人家的大小姐了,我可不能不通人情世故。”



    他怔怔的望着月娘,越看越痴迷,心中一阵激荡,再看一眼,便要深陷其中。他一咬牙一闭眼,当即向宋红月深深作了一揖,道:“月娘,你对在下的恩情,无以为报!只是无功不受禄,如果你不上学,那我便不能在贵府待下去了。我......我不过是个落魄书生,受不起这些......”说着,抱起书卷,转身便要离去。



    宋红月听他语气变得生分起来,眼圈渐红,更是不解,急道:“你......你这书呆子......我一心一意的替你想,你怎么反而不领情?说走就走?”



    白鸿雁听了,呆立不动,低声道:“若你闷得慌,想和我说说话,那便来我家......我还会像过去一样,好好招待金兄弟。”



    他不禁抬头一看,却见宋红月眼眶中慢慢泪水充盈,泣声道:“我自小就没了娘,爹爹常常不在家,大娘老是欺负我,那些嬷嬷丫鬟只当我是小姐,谁也不当我是朋友,只有你......只有你当我是朋友,真心对我好......”说着几颗泪水流了下来。



    白鸿雁见她哭了,心中一谎,急忙上前替她要擦拭泪水。他叹了口气,这才恍然明了,为何月娘从来不提及自己的亲娘。他柔声道:“我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你为何不早和我说?”



    宋红月问道:“雁郎,你还走吗?”



    白鸿雁摇摇头,道:“我不走,不过,你还是要上学的。不然,我可无地自容了。”



    宋红月喜笑颜开,微微靠向他身上,喃声道:“你要是不喜欢这里,那我陪你一起去市集摆摊卖字吧。”



    白鸿雁登时心神俱醉,柔声道:“你这大小姐真是顽劣,我怎么舍得让你去市集风吹日晒呢?”



    宋红月微微一笑,道:“好吧好吧。”她领着白鸿雁,走进了二层木制小楼,但见宣纸笔墨,皆已具备。她道:“这屋子是我习武练剑的地方,我命他们谁也不许靠近,所以清净的很,你便在这里授课吧。”说着,她向白鸿雁深深行了个礼,笑道:“学生拜见先生,今日先生想讲些什么?”



    白鸿雁拿起书卷,诵念道:“《大学》有云: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



    宋红月跟着他念了一遍,问道:“什么意思?”



    白鸿雁道:“这段论述将天下、朝廷、家族和个人连为一体,奠定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和行为准则。自古以来,无论社会变迁沧海桑田,世人皆知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都遵循敬天法祖重社稷的古训......”



    宋红月听了,说道:“雁郎,我一个女子,还是学些诗词歌赋吧。”



    白鸿雁想了一想,便道:“也好。”他又拿出一本《诗经》,朗声道:“《诗经》约成书于春秋中期,起初叫做《诗》,孔子曾多次提及此称,如《诗》三百,一言以蔽之......《诗经》的内容分《风》、《雅》、《颂》三部分......”



    宋红月一面翻阅书卷,一面笑道:“诗经可是唱出来的?你唱一个《国风·周南·关雎》我听听。”



    白鸿雁低声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可当他念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时,忽然满面通红,抬头一看,正见宋红月正望着他,眼睛一眨一眨地道:“雁郎,这句什么意思?”



    便在这时,只听得门前传来一阵丫鬟的传话:“大小姐!大夫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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