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生带着一行人到宛城之后,找了一家逆旅暂时安顿了下来。
宛城此时虽然还没有像后来那样成为楚国在北方的重镇大城,但是想要在偌大宛城找两个人也绝非易事。
毕竟宛城乃是原来申国的国都,盆地地形,沃野美壤,适合耕种,人口本就不少,再加上自楚国占据这里之后,就开始发力经营,想要将这里变成楚国染指中原的前哨基地。
蹇叔其实也不清楚老百里妻儿具体在哪里,只是听其友人讲,曾经在紫山好像见过老百里妻儿,不过,当时没注意,后来再去寻找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
所以,蹇叔也不能确定老百里的妻儿是否真的流落在此处。
或许是他的友人看差了呢?
有些事啊……还真不好说。
不过,申生却可以基本确定蹇叔友人消息的可信度还是极高的,因为后世的《水经注》有一条记载,讲到紫山南有老百里故宅。
两相比对之下,老百里妻儿或许还真在紫山。
话虽如此,申生却也没有放松寻找,他亲自带人跑到紫山四处询问,终于得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老百里的妻儿确实在这里。
在乡人的指引下,申生很快在紫山上见到了正在打柴的孟明视。
此君虽然年岁已经不小了,但是看起来却极为彪悍,入冬的天,一边肩膀上披着一块兽皮,另一边肩膀直接袒露在外面,后背背着一柄强弓,腰间别着一把斧子。
蹇叔着急忙慌的上前问道:“足下可是井视,表字孟明?”
孟明视挠了挠头,疑惑的问道:“没错,不知长者有何见教?”
蹇叔喜道:“我是你父井伯好友,受你父之托,特来寻你们母子。”
孟明视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脸色猛然一变,淡淡扫了申生、蹇叔等人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蹇叔作势欲拦,先篾、白乙丙动作更快,一左一右拦住了孟明视的去路。
孟明视转身狠瞪了申生一眼,虽然没说话,但是想要表达的意思却很明白。
很明显,孟明视看出来了,虽然刚才那位仙风道骨的老者自称是自己父亲的友人,但是这群人中真正的话事人却是申生这位佩剑挂玉,衣着鲜亮,气度不凡的贵公子。
孟明视对老百里实在没什么印象了,即便有,也不是什么好印象。
三四十年未尽过一丁点责任的父亲,那点血浓于水的感情早就被时间磨的差不多不剩多少了。
这些年来,都是他的老母亲靠着给人浣衣舂米含辛茹苦将他养大,更别提,他年轻的时候喜欢舞刀弄棒,不事生产,更苦了他的老母亲。
有鉴于此,孟明视要是能对老百里有什么好印象那才奇怪了呢。
“壮士,不知是否方便和我谈一谈?”申生笑着问道。
孟明视冷哼一声,“有什么好谈的?”
“你就不想知道你父亲的近况吗?”
孟明视摇了摇头,缓缓吐出两个字,“不想!”
蹇叔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道:“贤侄,我知道你对你父亲多有怨气,但是之前你父亲一直居无定所,朝不保夕,自身尚且难保,更逞论其他……”
“后来你父亲回国,发现你们母子不在,于是,拜托我多方打探,你父亲很挂念你们母子啊!”
孟明视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蹇叔见状,长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
他其实也能理解孟明视的心情,不过,老百里确实也不容易,仕途不顺,这怪的了谁?只能说是天意。
他自己其实也比老百里好不到哪里去,七十多了才遇到申生这个赏识他的明主。
他唯一比老百里强的地方在于,他的儿子白乙丙一直侍奉在他左右,没有遭受骨肉分离之苦。
而且,晋国马上就攻灭虞国了,虽说有申生的帮助,老百里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但是万一呢?
老百里终究是将近七十的人了,兵荒马乱,谁也不能保证老百里一定可以全身而退,一旦出现意外,这就是天人永隔啊。
想到这,蹇叔更加坚定了劝说孟明视的心。
可问题是,无论蹇叔怎么劝,孟明视依旧是毫无波澜,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劝到最后,孟明视嗤笑两声,颇为不屑的说:“尔等话说的好听,不过,某却不奉陪了……”
“让开!”孟明视怒目圆瞪,张口喝道。
先蔑和白乙丙自然不会退让,气氛顿时变的剑拔弩张起来。
申生道:“子即使不顾念父子之义,难道就忍心让你母亲饥寒之苦?”
“蹇先生乃你父亲好友,受你父亲之托前来寻你们母子,但我不是,我观你材力不凡,不如入我帐下,总好过打柴捕猎,为山野鄙夫。”
孟明视闻言大怒,啐道:“乃父不需要你的可怜,速速离去,不然,休怪乃父不客气了!”
说着,手已经按在了斧柄上。
申生有点生气,他没想到这位历史上的秦国大将竟然如此不明事理,油盐不进。
先篾和白乙丙比申生更生气,孟明视当着他们二人的面直接辱骂申生,这不仅是对申生的巨大侮辱,也是根本没把他们二人放在眼里。
几乎在同一时间,先篾和白乙丙同时含愤出手。
先篾一双拳头直取孟明视的面门,想要给这个极度无礼的山野匹夫一些教训。
而白乙丙则直攻孟明视的下盘,两人虽然没有事先商量,但配合的却极为默契。
申生在几名扈从的簇拥下,含笑看戏,而蹇叔则有些焦急,生怕伤了这位故人之子。
不过,鉴于孟明视刚才辱骂申生,蹇叔也不好直接向申生求情,欲言又止的看向申生。
申生全当没看到,还笑着和蹇叔指点三人的打斗。
蹇叔再叹,只能寄希望于先篾和白乙丙下手能分些轻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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