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铭诚缓缓从腰间拿出一串手链,上面窜着几颗血玉珠,看起来有些年头,尽管经过岁月的磋磨,但依旧保持着它那该有的光鲜亮丽。
见此手链,韩柘略显吃惊,随即在身上搜寻,这才发现有什么东西不见了,顿时望着霍铭诚,怒道:“怎么会在你那里!快还给我!”
“何必动怒呢!”霍铭诚呵呵一笑,将手链抛给韩柘,道,“我又不会要你的东西,不过看你如此模样,送你这窜手链的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韩柘接过手链,紧紧地握在手中,这一刻,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柔情以及一丝惆怅。从之前与韩柘交手之时,霍铭诚感觉到韩柘这人很是沉着冷静,而且意志坚定,不卑不亢。没想到如此铁骨铮铮之人,竟能有此般温情,突然间霍铭诚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能让一个冷酷杀手心中留有一丝温火。
“我猜猜,送你这窜手链的人定是一名女子,且还是一名富家千金,样貌不凡,品质清新脱俗,不然怎会令你这等冷血杀手爱怜?”见韩柘并不理会,霍铭诚只得一旁顾自想象,又接着道,“观你之前对司徒胤的怨恨,莫非那女子被他们抓去,然后以此胁迫你为他们做事?”
“此事又与你何干?”韩柘冷声道。
“看来真是如此了。”霍铭诚笑了笑,双手轻轻一拍,合掌道,“如果阁下感兴趣的话,我们不妨来做个交易?”
韩柘撇过头,凌乱的发丝下那双冰冷的眼神直直地盯着霍铭诚。
尽管刺客已被抓捕,可街上一队队巡逻士兵仍旧不敢有一丝懈怠。夜色渐渐深了,整座城又再一次陷入沉寂,非常时期,谁也不敢在这外面瞎晃悠,皆是选择早早进入梦乡,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一阵阵微风吹过,皎月没入云层,大街小巷被黑暗笼罩,只有几家大户正门前悬挂着昏暗的烛灯笼,廖星可数。
此刻,地牢正门,几个看守的士兵面目看上去无精打采的,似乎是困了,他们已经在这站岗好长一段时间了。因为上级的命令,为抓捕夜袭孟府的刺客,站岗士兵有所调动,人手不够,所以不得不硬撑着。
这时候,终于来了几个换班的人,那些站岗士兵就如同看见救星一般,别提有多高兴了。简单交代几句,那几个困了的士兵便回去了。
然而就在前几个站岗士兵走后没多久,一股奇香飘来。
地牢二层,此时此刻,韩柘依旧坐立在冰冷石榻上,不过看他神情,确实没有了先前那般对人一副不待见爱理不理的样子,转而多了几分坚定以及愤恨。霍铭诚似乎对他说了什么,让他从之前冷冰冰的态度发生如此转变。
“只要你答应,必要时刻助我一臂之力,我即刻便能动身。”霍铭诚缓缓道。
“你的实力的确很强。”
这句话,确实是韩柘发自内心的叹服,但是有时候实力强并不一定代表能够稳操胜券,从他接触魑影殿之后便深有体会,于是接着说道:“不过魑影殿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有把握救出璇儿吗?”
“呵呵!不试试怎知?”霍铭诚这话说得很是轻松,就是不知道他这般是自信还是自负。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有一事要问你。”霍铭诚又道。
“你且说。”
“苏源和姚仲的死,前番我查过了,他二人身上的伤痕并非同一人所为,更不像是你的杰作,那么执行这一计划的……”霍铭诚顿了顿,道,“除了你之外,是否还有两人?”
霍铭诚这么问,韩柘并不感到惊讶,虽然面前这人模样看着甚为年轻,行事风格又是那么的不羁,实则心思缜密,颇有城府。
“不错,苏源和姚仲的确不是我杀的,也正如你所猜测的一样,还有两人也在执行命令,而且实力皆不在我之下。”韩柘回道。
“这二人可都是司徒胤身边的手下?”霍铭诚又问。
“你如何猜测是他们?”韩柘感到有些意外,作为一个高手,单从伤痕力度及深浅判断实属平常,但能从其中细节推测出是谁造成的,若没有过多的经验还真是做不到。
“莫非你与他们交战过?”韩柘问道。
霍铭诚点头默认。
“呵呵!那就难怪了。”韩柘轻笑一声。
“之前我检查过苏源的伤痕,发现这和司徒胤一直用的那把佩剑所造成的极为相似,起初我原以为是司徒胤亲自动手。”霍铭诚缓缓道,“但后来仔细想了想,也有可能是假借他人之手,让我误以为是他,并认定他会在下一次行动再次出手。”
说着,霍铭诚似乎想到了什么,喃喃道:“这几天竟没有发现司徒胤的踪迹,难道他已不在城中?或者他们又在实施什么阴谋?”
“今日审问便先到此,你且在此处待着,既然你答应做这个交易,那我也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罢,霍铭诚退身离去,并吩咐士兵好生看守。
上了地牢一层,行至二层入口不远处的一处拐角,霍铭诚与两个士兵擦肩而过,不仅如此,霍铭诚左肩还被其中一个撞了一下,但是并不见他向霍铭诚道歉,反而径直往前走着。虽然这人如此没有礼貌,但是心胸宽阔的霍铭诚并未打算与其斤斤计较。
仅是一层地牢,通道便七扭八拐的,好似迷宫一般,如果不熟悉构造,还真有可能会在里处来回打转,难怪这里看守的士兵不是很多,是因为根本不用担心那些囚犯轻易逃脱。
来到大门处,霍铭诚深吸一口气,心想:果然还是外面的空气清新很多啊!
扭头看了看门口那几个站岗士兵,发现他们一个个都瞪大眼睛,笔直的站立着,大有精神的样子。霍铭诚不禁有些佩服,佩服他们如此的恪尽职守,就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很快,霍铭诚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因为情况有些不对劲。这些人都愣着一动不动,霍铭诚上前试探一下他们的鼻息,却发现他们都已成了冰冷的尸体。这时候,霍铭诚惊觉,有人闯入地牢,联想到方才那两个士兵,顿时拉下脸色。
此刻,二层地牢入口方向,一股奇异香味慢慢飘来,通道两侧看守的士兵们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接着那两个士兵打扮的人出现,大摇大摆地走过,看守二层的精锐士兵们接连倒下,不省人事。
听见异常响动,韩柘心头涌现一种不好的预感,神色再一次恢复之前的冷静,将手链收入怀中。他能感觉到某种气息正逐步逼近,这种熟悉的气息,是魑影殿!韩柘明白他们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已成为了魑影殿的弃子,如果自己死了,那么连带着璇儿她……也将遭其毒手!
想到这里,韩柘攥紧拳头,他恨,恨魑影殿找上自己,以身边的人挚爱的人相要挟,迫使自己为其做了那么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他还恨自己,为什么实力不够强,连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韩柘本是一个孤儿,从小流浪街头,受尽欺辱。虽是如此,但韩柘从未向命运低头。但凡欺负过他的,来日必双倍奉还,就算对方比他强,他也从不退缩,死磕到底。如此性格,将来必是树敌颇多。
不过也因为这样,使得他从小体质强于同龄之人,反应迅捷,不失为一块练武的好材料。如此一块潜在的璞玉,若加以精心雕琢,往后必成大器。某日,恰好被路过的万勋门看中,自此带入门下训练,万勋门主收他为入室弟子,并传授武功绝学。
万勋门之中一待就是十几年,然而有一天,一场变故发生了。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本就在门派中受众师兄弟排斥,因为被挑衅,多次失手打伤几个同门弟子。于是被人设计私闯门派禁地,遭人诬陷盗取镇派之宝,更是受人陷害刺杀万勋门主,至此韩柘被逐出师门,还因此背负了背叛师门的骂名。
浪迹在外的韩柘意外结识了一名女子,这女子便是璇儿。璇儿从小就双目失明,但她并没有就此放弃自己,依旧努力的活着。这一点,或许跟韩柘有几分相似,于是韩柘也就因此被她深深吸引。
之后,韩柘与璇儿两人相依为伴,过上了看似平静无忧无虑的生活。可好景不长,二人所在的村子突然遭受袭击,部分村民被贼人杀害,而那些妙龄少女也被他们掳走,只留下些许老弱病残。当时韩柘正在外出采药,归来时却见村子已变得凌乱不堪,四处找寻璇儿仍是不见踪影,却得知璇儿也在被掳走的女孩之中。
韩柘还打听到,这一切的事故的始作俑者,是那恶名远扬的魑影殿。
众所周知,魑影殿的总舵不在中原,短时间内不可能这么快带去总舵,韩柘孤身一人前往最近的的据点。不出所料,璇儿和那些女孩都在那里,只是看押甚严,一时难以接近。
百般周折后,终于潜入据点内部,不曾想落入了对方早已设好的陷阱。魑影殿觉得韩柘实力不错,为己所用不无不可,于是以璇儿的性命作赌注要挟其为魑影殿办事。若果能按时完成目标任务,便能带走璇儿,一旦失败就只能沦为板上鱼肉。
之后,便有了刺杀孟钟卿,对战霍铭诚的事情。但是这次任务的失败,就意味着璇儿随时都会早魑影殿的毒手,所以韩柘也早已有了赴死之心。惊讶的是,霍铭诚并没有选择杀他,还企图帮助自己,一时间心中再次燃起了希望之灯。
可是,魑影殿终究还是来了。这会儿韩柘想要起身反抗,奈何浑身乏力,提不起劲。
异香渐渐充斥整个地牢二层,看守的精锐士兵已经全部倒下。韩柘也是闻到了这股异香,只觉眼前一阵摇晃不定,脑袋晕乎乎的。最后,韩柘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
这时候,牢门破开了,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望着已经晕倒的韩柘,缓缓拔出了剑。这黑衣人,自是之前假扮看守士兵混入地牢的两人中的一个,而另一个却是没有出现。
受这股异香的影响,韩柘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只能依稀见着一个身影向自己逼近,充满杀气。这异香,乃麝影迷香,能使人意识涣散全身乏力,同时扰乱体内元力不受使唤,与那奇绝千羽有点相像,但不同的是,没有奇绝千羽那种侵入骨髓般的毒性。
难道今日真要折在此地了?璇儿,恐怕你我二人之间的缘分只得来世再续了!
韩柘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降临。纵使心有不甘,可现在又有何办法呢?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实力不济,怪自己当初不小心着了魑影殿的道。
等了一会儿,利剑并未如他所想般划过脖子,死亡迟迟未到。尽管中了迷香,意识变得模糊,可该有的那种皮肤被划开的感觉还是能感受到的。韩柘奋力睁开眼,隐约看见前方通道中两个来回打斗的身影,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阻止了魑影殿,就此昏厥过去。
通道中,与妄图抹杀韩柘的黑衣人交战的自是霍铭诚无疑,这个时候,除了他,还真的没有其他人了。自霍铭诚察觉到异常后,便迅速返回地牢。当他来到一层时,发现一层看守的士兵身上早已中了敌方的毒针,虽保持着站立姿势,但却全身僵直,失去意识。
这座地牢值得他们潜入的就只有韩柘,毕竟他在魑影殿待过一段时间,已经大致了解魑影殿的动静,抹杀弃子是他们的一贯作风。不过目前韩柘这人对霍铭诚来说还是比较重要的,因为关系到当前形势的扭转,所以霍铭诚必须得保住他的性命。
二层中弥漫着麝影迷香,霍铭诚也察觉到了,当下并未冒然闯入。想起老家伙以前教他的祛毒之法,对付这迷香有两种法子,一种是用特制解药,可是这解药一时间无处可寻,只能用另一种了,简单方便。
霍铭诚不禁扶额苦笑,脸上显露出愁苦的同时又带着几分难为情。何故如此?因为这第二种方法,便是用尿液!
此情此景已容不得霍铭诚犹豫,再晚那韩柘可就性命不保,于是迅速撕下一块衣角。过了一会儿之后,霍铭诚将那沾上尿液的衣布蒙在脸上,步入地牢二层。
韩柘所在牢房处,当那黑衣人正要下手之际,霍铭诚正好赶上,先行掷出一块石子,使得黑衣人一剑刺偏。
“来得正好。”黑衣人转头道,见霍铭诚出现,脸上顿时浮现一抹阴笑。
黑衣人退出牢房,暂时放任抹杀韩柘一事,转而迎战霍铭诚。
虽然这些尿液有着能抵挡住麝影迷香的作用,但时间一长,尿液挥发殆尽可就起不了效用了,所以务必要速战速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战斗,霍铭诚一时还未习惯,难免有所限制实力的发挥,因此对敌之时,霍铭诚不敢掉以轻心。
可是,这一切对于魑影殿来说,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好歹他们经受过非常严格的训练,有着能在任何地方进行作战的能力,而且应变能力也非常强。当然,这些训练也只是针对实力在“镜涟”境界以上之人,而实力在这之下的,就没这个必要。
所以,此刻二人的战斗几乎是不分伯仲。不过,霍铭诚也不是吃素的,他的环境适应力也非一般。况且说到底,对手实力也仅在“镜涟”境界罢了!
霍铭诚的剑法逐渐变得迅速,一招一式不给对方喘息的余地。这下,黑衣人不得不认真对待。于是,黑衣人全身元力迸发,充斥于剑上,紧接着朝霍铭诚一阵挥砍,道道剑气向其飞去。
见状,霍铭诚身形后仰,避开几道剑气,接着一个后翻调整姿态。对方又是朝前奋力挥砍,一道更强的剑气扑面而来。霍铭诚的动作并未就此停滞,只见他纵身跃至一侧墙面,在避开这道剑气的同时再次一蹬,跃向黑衣人,抽剑挥砍。
黑衣人的招式落空,这时候想要收招,却已经来不及了。霍铭诚的攻击已经到了眼前,速度之快,超乎想象。黑衣人下意识横剑抵挡,但是霍铭诚这一剑经由元力加持,力度自是加强许多。仅是挡住这一击,黑衣人的表情就已经显得有些吃力,然而霍铭诚的攻击仍在继续,连招之下黑衣人抵挡不住,节节败退。
再是奋力一记挥砍,黑衣人手中的剑竟是生生被砍断。原本对方剑上也有元力加持,就这一下,两股元力相互碰撞,迸发出的元力冲击令他暴退数步之远。
“仅凭你一人之力,还不是我的对手。”霍铭诚抬剑指着对方道,“对了,你另一个同伙呢?怎么不见他?”
黑衣人捂着胸口,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冰冷的眼神直盯着霍铭诚。当霍铭诚提及他另一个同伙时,黑衣人嘴角却是泛出一抹阴笑。
突然间,一根根毒针从霍铭诚后方射来。霍铭诚耳根一动,转身挥剑抵挡,毒针被尽数拦截,掉落一地。
从背后放暗器也没能把自己怎么样,就在霍铭诚准备嘲笑放暗器的家伙之时,却不料身后又一根毒针射来,而这次却是命中了霍铭诚的后颈。霍铭诚只觉全身麻痹,一阵眩晕,然后眼前一黑摔倒在地。
“哼!让你小子猖狂,还不是着了我们的道。”黑衣人上前踹了霍铭诚两脚,冷笑道。
这时黑衣人同伙出现,来到霍铭诚跟前蹲下,缓缓道:“虽然很想杀了他,但上头吩咐要留活口。”
黑衣同伙拽起霍铭诚的头发看了看,松开手道:“把这小子带回去。”
说完,看了看一旁牢房中侧躺着的韩柘。
“还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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