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一章 经筵场上风波起,大河南北水茫茫(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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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一捧烈焰,如同燃烧在周醇、鄯善等人的身上!



    燃烧起来的儒袍儒冠,在烈焰中似乎在怒吼、在咆哮。



    冲天而起的烈焰,在热气腾空中卷起飞灰洋洋洒洒……



    眼见这个时候,几个身影从士子人群中挤了出来。



    周醇等人艰难的抬眼望去,却愕然的看出来是张小公爷的几个弟子!



    “臣,唐寅……等!请陛下允上经筵场!”



    弘治皇帝望着这几个年轻人,微微颔首。



    “陛下有旨!尔等可以入场!”



    一众士子们抬眼望去,唐寅等数人昂首挺胸缓缓的走上了经筵辩讲场。



    却见他们对着烈焰旁的张小公爷,深深的一揖。



    随后才对着弘治皇帝行了一礼:“恩师本有命,让臣等不得擅越……”



    “然!若恩师遭辱,而臣等弟子却袖手旁观……”



    眼见作为大师兄的唐寅,昂首而立双目圆瞪怒声咆哮:“我等还有何面目立于这天地之间?!”



    作为弟子次席的江潮江天信,此时亦是缓缓站出拱手作揖。



    “恩师常以谢文节公之《与李养吾书》教我等弟子,既读圣贤则不可失气节!!”



    三弟子许庭光许本谦双目凝起,昂首站出!



    眼见他须发皆张,挺胸而立,声若洪钟大吕嗡嗡炸响!



    “人力终有穷,天道终有定,壮老坚一节,终始持一心,吾独于养吾有望!”



    “某尝有言:人可回天地之心,天地不能夺人之心!”



    “大丈夫行事,论是非不论利害,论逆顺不论成败,论万世不论一生!”



    “志之所在,气亦随之。气之所在,天地鬼神亦随之!愿养吾亦自珍重!!”



    “儒者常谈,所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极,为去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正在我辈人承当!”



    “不可使天下后世谓程文之士,皆大言无当也!!”



    煌煌大言,轰然如雷!!



    许庭光那嗓音,甚至因为这嘶吼都变得沙哑了起来。



    然而这轰鸣之声,却如同一道惊雷轰鸣着斩进了这些个士子们的心头。



    这一道惊雷,似乎将他们心中的龌龊、卑劣生生斩开,就这么摆在了儒袍燃烧的烈焰之下!



    谢文节公何许人也?!



    他乃宋末大儒、宝祐四年与文天祥同举进士。除抚州司户参军,即弃去。



    谢文节公因触怒奸佞贾似道,被贬谪兴国。



    然而,即便是如此他亦从未放弃为国而战的立场。



    德祐元年,元将伯颜率元兵大举攻宋,降将吕文焕引导元兵沿长江东下。



    原不愿再出仕的谢文节公慨然而出,多方奔走、散尽家财不惜踏入许多他鄙夷的豪门求助。



    最终组得大军,与元军多番厮杀。



    生死存亡时刻,南宋左丞相留梦炎弃职逃跑、兵部尚书吕师孟降元。



    余下封疆大臣、前线将校,多是投敌。



    唯谢文节公再组义军,亲率之与元军血战。



    然义军孤立无援之下,谢文节公多番起兵却终究败亡。



    期间妻子李氏宁死不屈,与次女和两婢女自尽殉节。



    谢文节公兄弟二人、子侄三人,亦殉难中。



    宋亡后,谢文节公虽生活困苦、朝不保夕,却依旧拒元帝五派人征辟而不第。



    元世祖至元二十五年,元帝终于不耐命参政魏天佑将其强掳至大都。



    谢文节公至大都后,遥拜圣福太皇太后及宋恭宗墓。



    而后留文曰:



    “大元制世,民物一新,宋室孤臣,只欠一死。”



    “某所以不死者,以九十三岁之母在堂耳,先妣以二月,考终于正寝,某自今无意人间事矣!”



    书毕,绝食骂贼!



    终五日不饮不食,以一腔热血殉国守节……



    时年,六十四岁。



    “大丈夫行事,论是非不论利害,论逆顺不论成败,论万世不论一生!”



    “志之所在,气亦随之。气之所在,天地鬼神亦随之!!”



    王守仁、徐经、李兆先……等昂首站出,双目圆瞪声如擂鼓轰鸣!



    “我恩师为国戎马征战四方时,尔等犬儒身在何处?!”



    “我恩师护持灾民血战边关时,尔等犬儒身在何处?!”



    “我恩师为天下士子奔走,改贡院、请建‘庠序教谕’时尔等犬儒又在何处?!”



    “我恩师请复社学,为我天下士子请命时……尔等犬儒又字啊何处!!”



    一声声的怒问,让鄯善等人“咚咚咚~”的不住撤身后退。



    “经筵辩场上,我恩师字字珠玑、句句在理!尔等辩驳不过,便要以人多欺之!”



    “如此行径,堪如那猪狗禽兽!!”



    却见唐寅等人“呼啦~”一下扒下了自己身上的儒袍、摘下了儒冠,仰天长啸。



    “与此等犬儒贼蠹共着儒衫,耻也!学生不才,愿随我恩师一并烧了这禽兽衣冠!!”



    王守仁等双目赤红,仰天长啸:“便烧了这禽兽衣冠!!”



    张小公爷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出声阻止,唐寅等人便是“呼啦~”一下将自己的衣冠进入投入火中!



    “轰~!”那升腾的怒焰,此时席卷而起!



    那“噼里啪啦~”的声音,从烈焰中传出。



    蒸腾而起的烈焰,仿佛带着讥讽的笑意散泼开来。



    “哈哈哈……如此盛事,如何能少了老夫!!”



    众人抬眼望去,却是湛若水淡然自若的从弟子手中接过袍冠。



    而他的弟子们皆已褪去了袍冠,拿在手上随着他缓缓走来。



    “弘文院中,禽兽食俸!经筵场上,朽木称儒!狼心狗肺之辈汹汹为恶!”



    湛若水手持袍冠,缓步走到了烈焰前轰然将这袍冠投下!



    眼见“轰~”的一下,烈焰炸起!



    那上升的热气,将他披下的散发吹散……



    “经筵场上,皓首青丝,皆熟读圣贤!然却无一人直言!”



    “若与尔等同一衣冠,老夫耻之!辱之!羞之!愧之!!”



    说话间,湛若水的弟子们一并上前。



    将手中的儒衫投入烈焰,那蒸腾的烈焰“轰~”的一下飞旋而起!



    “与汝同袍,耻辱之至!羞愧之至!!”



    湛若水的弟子们,扫过这些鸿儒、士子的眼神满是厌恶。



    这一声声的咆哮,像是重锤一般“砰~砰~砰~!”的砸在鄯善等人的胸口。



    “扑~!”的一声,鄯善终究是脸色一青猛然喷出一口腥血!



    而他身后的那些个鸿儒们,更是好几个当场脚下一滑“轰隆~”一下翻倒在地上。



    下面的士子们皆脸色惨白,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演变到这一步!



    若是传扬了出去,他们竟然在经筵场上辩驳不过耍无赖。



    最终逼得白沙学派衣钵传人湛若水、世间麒麟儿玉螭虎,与其弟子们烧尽儒家衣冠……



    他们还怎么混下去?!



    “陛下……”



    这个时候,张小公爷转过身去对着御座上的弘治皇帝便是行了一记大礼。



    下面的士子们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唾沫,他们知道今日之事恐怕是无法善了了。



    再望向那些鸿儒们,甭管是真吐血还是假晕厥。



    反正他们现在已经全都躺下了,你就是想指望也指望不上啊。



    “臣望向这经筵场上下,皓首青丝中……”



    “哪个不是饱读圣贤?!哪个不是科举多年?!哪个……又不是受陛下重托重任?!”



    却见张小公爷缓缓的起身,抬首望向了弘治皇帝。



    “而他们呢?!却为一己之私,不惜缔结朋党、啸聚成群!颠倒黑白、篡改圣言!!”



    张小公爷的这一句话,直接让下面的士子们浑身寒毛竖起!



    “臣知道,罢黜他们如此多人是难以成行的……”



    下面的进士、举子们闻言松了口气,是啊!是啊!我们可不少人呢!



    “但!臣,可罢黜了自己!!”



    此言一出,下面的士子们先是一愣。



    随即有反应快的立马明白过来,张小公爷这是要以退为进彻底铲除他们啊!



    若是传出去,与国有大功勋、让无数士子有归属的玉螭虎居然被他们逼迫的自我罢黜……



    甚至他们只需要想想,就知道这会引发怎样的仕林狂潮!



    “臣,世受国恩、陛下厚待!此厚恩信重,臣粉身碎骨亦难报陛下万一!”



    眼见张小公爷“呼啦~”一下撩开了袍子,推山倒柱轰然拜下。



    “然臣终究无法为陛下除此奸佞国蠹,臣实在无颜再立于朝堂上之!”



    “是以,臣请陛下罢黜臣至边关!为陛下、为帝国撒上最后一滴血!”



    “便是身死疆场、马革裹尸,亦是臣之福分!亦是臣,不负陛下帝国厚待信重之恩!!”



    下面的士子们听的这话,顿时那心哇凉哇凉滴啊……



    “臣亦请辞弘文注释院鸿儒之职!无力报君恩,怎敢食君禄?!臣,万万无此厚颜!!”



    这话,是湛若水说的!



    下面的那些个士子们瞧着要完,便是有人站出来打算反对。



    然而御座上的弘治皇帝却先站起来了,简简单单的吐出了一个字:“准!!”



    此言一出,下面的这些个士子们顿时双腿一软“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完了……完了……



    所有人心里都回响着这两个字!



    “恭送陛下起驾~~!”



    唱礼声响起,下面的士子们听着却犹如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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