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降临的时候,没有理由。
血色月光下,鹿家祖宅之中,有一处占地不小,上无顶棚的露天院子,却不是什么演武场,而是供整个鹿家子弟每年清明,中秋的时候来拜祭先人所用,再往里走几步就是鹿家祠堂。
只不过,眼下整个院子已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修罗地狱。
院子正中央被人挖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边上更开凿出了九道血槽,四周不断有温热的鲜血通过地面的血槽流入那深坑之中,现在竟已积了一大半,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人的精血汇聚于此,至于旁边所堆积起来的尸体,更是有上百具之多,宛如一座由人肉砌成的坟包。
面色蜡黄,身材瘦高,就好似病鬼夜游一般的黑白二煞在底下给活人放血,胖头陀金刚禅师则单立一旁,安静思考,至于那脾气火爆,杀人如麻的周宇,此刻却是安分地守在自己妻子的身旁,一对凶目,虎视眈眈地审视着周围。
按照他们先前的约定,若是能够成功取得《天魔化血功》,便拓印出三份来,再将初本一分为三,各取一份,这样大家都不吃亏,如果还有额外的宝贝,也当平分,若是数目不够平分,便预估价值,拿走宝贝的人之后再将差价补给其余人即可。
当然,像这种随便说说的口头协议,这里的三拨人就没一个是真放在心上,三指举天,赌咒发誓的事,他们这辈子可没少干过,出尔反尔,背后捅刀子,那更是家常便饭。
只不过眼下他们暂时还算合作关系,毕竟三方合力总好过各自为营,到最后异宝绝学出世,他们三人联手清场之后,再来分赃,也好过一群人混战,故而眼下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只不过如果有机会,他们倒也不介意一脚先把对方踹下船给淹死再说。
这世上的江湖人,大概就只分两种,一种是见利忘义,一种是舍生取义,只是世风日下,前者大多飞黄腾达,后者却往往没有什么好下场。
“咻!”“咻!”“咻!”“咻!”“咻!”
陡然间有人赶至此处,胖头陀金刚禅师与那周宇夫妇皆一同朝着来人的方向看去。
却见来者一共五人,身高皆不过膝,体型浑似侏儒,面覆一层白*粉,上面点缀出一点殷红便是嘴唇,其打扮更与那世间幼*童一般,有扎羊角辫的,也有脑袋中央剃了一颗小桃心的,脖子上挂着长命锁,手腕脚腕处还另有铃铛与金环,赤脚着地,腰围肚兜,露出如粉藕一般的手脚来,个个笑容灿烂,天真浪漫之处,更让人不自觉升起一股爱怜之心。
只不过,这五名幼*童在这如人间地狱一般的地方竟依然能够保持那天真的笑容,将周围的惨剧视若无物,这便反而让人觉得可怕了。
这边黑白二煞头也不抬,手下更不停歇,不停从旁边拽来那还尚有清醒意识的活人,不顾对方如何挣扎求饶,拔剑戳破对方的咽喉血管,挑开四肢关节后,便随意地丢弃在一边,任凭对方体内的鲜血流溢而出,最终顺着血槽,缓缓流入那深坑之中。
胖头陀金刚禅师只将自己那一对三角眼轻轻一眯,旋即半是威胁,半是劝退的意思,缓缓道:“几位在南疆逍遥自在,好不快活,又何苦偏要跑来这鹿儿镇,淌这浑水呢?”
对面一人闻言,一手叉腰,一手指向对方,嬉笑出声,稚嫩清脆的童音便响了起来。
“嘻嘻,你这胖和尚真有意思,既然知道其中缘由,又为什么还要说废话呢?”
又有个扎着朝天辫,围着红肚兜的孩子在地上翻了个筋斗,大笑道:“和尚,那天魔化血神功不如就让给我们吧,怎么样?”
胖头陀还未说话,却只听得周宇在一旁冷声道:“想跟我们抢,也得有那命才行!”
对面五位童子闻言,就好似听到了什么极可笑的笑话似的,一起鼓掌大笑了起来,闹腾之际,手腕处的铃铛与金环互相碰撞,竟发出了一阵让人听之便觉头晕目眩的靡靡之音。
与此同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周响起,却有那金头蜈蚣,银环毒蛇,红尾毒蝎,白线壁虎,绿头蟾蜍共五毒从阴影之处爬出,团团围绕在那五毒童子的周围,就好似忠心耿耿的护卫一般拱卫四周,这五种剧毒之物数量何止千百,加之颜色灿烂,在月光下看得人是不寒而栗,这一幕便是那胖头陀金刚禅师瞧见了,也微微变了脸色,赶紧传音提醒起了己方之人。
“这南疆五毒门的五毒童子极擅毒功,地上这五毒之物乃是日日用人之精血与各种剧毒之物喂养而出,周老弟可瞧见其中那五只大的了没有,那便是用来号令这些毒物的蛊毒王,一旦被它们爬到身上,便是咱们武人的真气也难以抵御,一旦被咬破皮肉,哪怕只有一点,顷刻间便会肉身溃烂,数十年苦功毁于一旦,大家切莫掉以轻心!”
却不料,那矮小敦实的汉子周宇竟毫不在意地道:“区区毒虫,外道而已,又算得了什么?这种东西我夫妻二人自有办法对付,禅师无需忧心!”
胖头陀闻言,不动声色地瞥了那一直围着幕篱,从未以真容示人的妇人背后所背古琴一眼,既然对方不领自己的情,那他也不再多言,只是在原地静观其变罢了,眼下还不到清场的时候,自然无需针对对面那五个小儿。
没过太久,便又有数人接踵而至。
因为乐善好施,交友广博,故而在中原江湖上素有小孟尝绰号的吕温,却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外套紫色大氅,体型颇有些富态,脸上肥肉层层堆叠,将五官全挤在了中间,鼻下两撇八字胡微微上翘,一对绿豆小眼那是滴溜溜转个不停。
汴州名家,以擅使双刀,喜在大雨天练习刀法,而在雨停之后,身上竟无一丝水渍而闻名,这欧阳翎羽身材高挑,脸色阴沉,赖以成名的两柄双刀由一条铁链连在一起,被他绑在手腕上,显然这其中还另有门道。
千手无常孟良却是个已近花甲之年的老头子,黑衣白裤,脚踩布鞋,一眼望过去,是众人之中最为普通的一个,若是丢在了街上,与那市井巷弄里含饴弄孙的普通老人并无二致,可也正因为如此,却反倒让胖头陀多看了两眼。
孟良号称千手无常,这千手指的是此人可在一瞬之间打出上千道暗器,手影绰绰,连看也看不清楚,就好似一瞬间多出了数百只手来,而所谓无常,自然指的就是那地府阴帅,取人性命的黑白无常了。
而胖头陀金刚禅师看得更加仔细,对方两只手背在身后,这叫藏,弓腰驼背,这叫收,看着好似最不起眼,可实际上整个人就像一张绷紧的长弓,一旦他什么时候伸出了手,展开了身子,那便是下杀手的时候了,到时候必将是以雷霆万钧之势,瞬间取人性命。
至于那近些年才悄然崛起的逍遥客,却是个弱冠之龄的年轻人,青衣长衫,面如冠玉,脚踩白靴,腰佩玉带,一手握折扇,一手负于身后,眉眼含笑,那是数不尽的名士风流,众人之中,就属他站得最高,而且只将左脚脚尖立于屋檐之上,彰显出他独到的轻功。
早在几日前,他们便已经知道对方也来了这鹿儿镇,故而对于彼此的出现,皆不感到意外,兴许早已达成了暗中的结盟也未可知,然而下一刻,却又有一人跃上了屋顶!
剑眉星目,玉树临风,单论这一身皮囊之俊美,尤还在那逍遥客之上。
黑衣黑裤,与夜同色,年纪二八,却已无丝毫稚气,眼神忧郁,满腹愁绪,让人见之便不禁感到好奇,这少年到底是受了何等的苦难,为何偏有这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哀愁,不是李轻尘,却又是谁?
眼见地面上那一处即为显眼的血坑,再见这横尸遍地的惨象,饶是他心中亦是重重一抽,放眼望去,一下便瞧见了正被黑白二煞中那黑衣剑客抓在手中,看着已没了往日灵气,眼神黯淡的骆仙儿,当即大喝道:“住手!”
只不过黑白二煞哪儿会去管他,那黑衣剑客手握长剑,正欲朝骆仙儿咽喉刺下,却有一堆碎瓦隔空打来,那黑衣剑客手腕翻转,一阵丁零当啷的声响过后,轻松便将瓦片打碎。
李轻尘随之落入场中,那黑衣剑客一手持剑,一手扣住了骆仙儿的手腕命脉,场中的气氛陡然间变得剑拔弩张。
那胖头陀也是吃了一惊,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瞧了眼那被自己人擒在手中的骆仙儿,再看向李轻尘的时候,顿时了然,禁不住赞道:“好小子,当日在酒楼时,本座便已觉你颇为不凡,那一众食客伙计里,就只有你能够泰然处之,却不想竟真藏的这般深!”
李轻尘深吸一口气,抬手指向骆仙儿,沉声道:“你们的事,我不管,我今天只要带她走。”
那白衣剑客随即走上前,冷冷道:“凭什么?”
黑衣剑客与之心意相通,手腕一翻,便将长剑横在骆仙儿的喉头。
“留下一只手,我让你带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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