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尘埃落定又青云


本站公告

    “官家,这是昌国县的上书,这是明州和两浙安抚司的奏报。”梁师成弯着腰,笑眯眯地说道。

    “哦,守道,念念吧。”

    梁师成先念刘伯阳写的上书,听到里面写的清退遣散打败两波海贼巨寇的乡兵民壮,整理快船,上文枢密院和两浙路安抚司,请调明、秀、越三州的厢军至昌国充任巡检防御水步两军。官家不由露出淡淡笑容来。

    后来再听到明州知州、两浙路安抚使在奏报里确定了刘伯阳的所言为实,官家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梁师成看在眼里,随口补充了一句:“官家,枢密院已经行文了,同意从越、明两州厢军中调拨步军一千人,水军八百到昌国县城驻防。”

    “嗯,安明是个识大体的人,这样一来,御史们也说不出什么来了。你待会去趟政事堂和枢密院,跟太师和道夫说一声,剿灭张吊眼这伙海贼巨寇都两个月了,朝廷也该有定论,把犒赏发下去,不能让有功之士寒了心。”

    “遵旨官家。”梁师成笑着应道,心情非常好,他知道盟友刘伯阳不仅安全过关,而且圣眷还会更进一步。

    “郎伯,想不到这次居然让刘伯阳这厮过关了。”蔡條愤愤地说道。他原本对刘伯阳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但是自从这厮中探花,迎娶帝姬,走上人生巅峰之后,蔡條对其的看法就变得羡慕嫉妒恨。比自己有文采,还娶了自己一直想娶的帝姬,要不是人比自己丑点,蔡條可能会直接派人去刺杀了。

    “真是想不到啊,我还是低估了这小子。陷朱勔,应对这次弹劾,出手果断,行事有度,一击必中。我真不敢相信他只是十九岁,这些手段,浸淫官场数十年的人才能明白其中三味。”

    “郎伯,肯定是他舅舅指点他做的。十九岁的新晋探花郎,那里懂这些?”蔡條不愿意自己的父亲长他人志气。

    “唐佐尧?有可能。”蔡京坐在那里沉思了好一会,才继续开口道:“唐佐尧,我是知道的。他是聪慧机敏,多谋善断之人,当年官家能被献肃皇后(向太后)看中,拥立继承大统,唐佐尧在背后是出了大力的。但是刘安明的这些所作所为,又不大像唐佐尧做事的风格。这位唐相,还是有几分风骨的,又好几分面子,绝对不会用那些法子去构陷朱勔,更不会跟梁师成勾结得如此之深。”

    “郎伯,不会吧,如果没有他舅舅指点,刘安明怎么可能明白其中关窍,直中朱勔的要害,一招毙命,也怎么会如此从容应对弹劾呢?”

    “五哥儿,这才是我担心的。”蔡京叹气道,“从收复昌国县、伏击海寇张匪来看,他是个谋定再动,杀伐决断之人;从构陷朱勔、应对弹劾来看,又是个不择手段之人。朱勔走狗,常熟朱家灭门一事,你知道吗?”

    “常熟朱家?郎伯指的哪一家?”投献讨好蔡家的太多,蔡條真记不住那么多。

    “就是献了一尊赤金老君像的那户朱家。”

    “哦,我记起来了,拜朱勔为叔祖父的那家,他们家不是被水盗沙匪沙上飞给灭门了吗?我记得当初还因为此案,枢密院特意行文昌国,让刘伯阳遣得胜之师挟势灭沙上飞。谁知这伙江匪走投无路,闯入朱家挟持人质,最后同归于尽。嗯,郎伯,你的意思是?”

    “我后来接到消息,说我们的这位驸马都尉派人到泰州置地,要种植天竺天方的棉种,结果被那户朱家给阻挠了。当时那户朱家借着朱勔的权势,在泰、通等江北几州不可一世。朱勔曾与我来信说,当初还想着借那常熟朱家为难驸马的机会巴结下驸马。到时只需刘安明片纸一张,他马上出来斥退朱家,趁机结好这位驸马都尉。可曾想没有等到驸马都尉的书信,却等来了那户朱家被江盗灭门的消息。”

    蔡京微微叹气道,朱勔这个作法是当前的常规套路。被走狗恶心了一下,直接找主人,然后主人出面赔个不是,再献上一些好处,于是既往不咎,两家还攀上了交情。可驸马偏偏不走寻常路,一个照面不对就下黑手,丝毫没有读书人的矜持。

    “得罪了刘安明,随即就被江盗灭了门,然后是刘安明奉命遣人剿灭那伙江匪的时候,正巧逃入朱家,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这刘安明好大的胆子,好狠的心啊。”

    “可不是吧,不是这般,那有这么巧的事情。朱勔就是猜到了这点,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就跟刘安明对上了。可他千算万算,不该动了冲撞帝姬的心思。官家眼明心亮着呢,有朱勔这么一着昏招,刘安明越是下狠手,官家就越要维护他。一个敛财的家奴,怎么跟千金之躯的帝姬比?那刘安明和梁守道说不定就是摸准了官家这点,这才明目张胆地勾连在一起,给朱勔下套。还四丈六尺,有孔三百六十个的太湖奇石?花石纲是根本,朱勔岂能不知。他再怎么贪婪敛财,也不敢在太湖石上有所隐瞒。还赭黄衮袍,大宋吴王金印,朱勔再骄横,也不敢糊涂到这个地步。”

    “所以说,胆大,心黑,下得去狠手。这样的人再历练几年,手段更老辣些,只怕连我都避其锋芒了。”

    “郎伯,此人既然如此危险,不如跟童太傅、杨少保联手,先下手为强。”

    “晚了,晚了。他中探花郎、尚配为驸马都尉,外有其舅舅为强援,内有梁守道相助。加上弹劾事了,刘安明剿灭海贼巨寇,事定论功,累积前次军功,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只要不明发谋逆造反之事,不管谁都奈何不了他了。”蔡京长叹道,“当初就不该让他赴任昌国,也就没有后续这些事。没有这些军功加持,对付起来也容易多了。”

    蔡條闻言,低头默想了许久,正如其父所言,只要不被抓到谋逆造反的铁证,还真奈何不了刘伯阳。可是他现在圣眷正隆、官运亨通,又跟海商勾结,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富贵皆有,这种情况下他怎么会失心疯去谋逆造反?谁敢这么弹劾刘安明,上到官家,下到普通百姓,都会认为这是诬陷。

    这时,有人在书房外面叫道:“老太师,五衙内。”

    “什么事?”

    “回老太师,有人投书来了。这是书信,这是礼单。”

    “哪家府上的,这么晚了。”

    “回五衙内,据门子说,是驸马都尉从昌国县派人送来的,奉有严命,昼夜赶路。到了汴梁后也不敢耽搁,连夜送到府上来了。”

    “哦,”蔡京接了书信,一目十行看了起来。刘伯阳的信非常简单,无非就是早就仰慕蔡老相公,身为同乡晚辈,在汴梁城时没有机会到府上拜访,实在是惭愧和遗憾。最近家乡兴化军的果子熟了,他刘伯阳得家人送了一些。但是想到蔡老相公远在汴梁城,怕是更想念家乡的鲜果,于是便派人昼夜赶路送来。

    “郎伯,除了鲜果,还有香皂一百盒,泰西琉璃器皿二十件,泰西宝镜两面。”念到这里,蔡條的声音都高了几度。自从进献给宫里三面大宝镜和几面小宝镜后,这泰西宝镜就成了举世难得的宝贝。除了宫里,只有跟刘伯阳交好的梁师成,其舅舅家等少数几家有一两面巴掌大小的宝镜,稀罕得不了。而其余的人只能花高价去买“散落在外”的小宝镜,只有一个拳头或茶杯那么大小的镜子。而且你就是十万八万贯钱,也难以抢到。为啥,刘伯阳一直控制着数量,市面上总是只有那么几面宝镜在流通,而大宋有钱人家却有不少。

    蔡條连忙打开箱子,只见两个精美木盒子里各装有一面巴掌大小的宝镜,他小心地拿起,惊喜万分地左看右看。

    蔡京抚着胡须道:“送如此贵重的礼物,书信又写得如此谦卑,看来刘安明是要讲和了。”说到这里,蔡京抚须的手一定,吩咐在门外等候的心腹说道:“马上派人去打听,看童太师、杨少保以及几位执相那里,是否有人连夜登门。”

    这时,蔡條回过神来了,放下宝镜,转过来坐了下来问道:“郎伯,你是说刘安明也会给这些贵人送礼?”

    “我猜肯定会。既然官家已经为弹劾一事定了案,众人也知道刘安明圣眷正隆,扳不倒了。他趁机做出谦卑态度,结交诸位贵人,大家自然会顺着台阶往下走。再如何,朱勔也死了,不可能复生,新的苏州应奉局也走马上任了。冤家宜解不宜结,而且官家也希望看到大家一团和气,朝政保持稳定。既然刘安明如此识趣,放下身段来迁就诸位,大家要还扳着脸闹事,岂不是给官家找不痛快吗?”

    听到这里,蔡條幽然道:“我不如此人远矣。”

    蔡京挥挥手道:“小心着吧,以后少得罪此人。正要是被他盯上了,难免不重蹈朱勔之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