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史才居然这么没有节操,沈敏倒也不好为他分辨什么了,只能讪讪说道:“原来如此,看这史衙内的样子,倒是有些可惜了…”
洪遵昨日并没有休息好,因此在闭目养神之余不免昏昏小睡了一会,等他清醒过来时却发觉自己对面床榻上已经空无一人。他不由披上了外衣走出了船舱,这才船行两侧的河岸上酒楼林立,人声鼎沸,许多槽船正停泊于岸边柳树下。
他不免长叹了一声道:“原来是高桥到了啊。”
这时从他身后传来了一个疑惑的声音,“老师何以对这个名字如此感慨?所谓高桥不过也就是一座石拱桥而已。我看也高不到什么地方去,这些梢工还要把桅杆给放倒才能过去呢。”
洪遵眺望着远处豁然开阔起来的水面,不由说道:“我岂是为了一座桥而叹息,我是在想建炎三年末在此地发生的高桥之战,那可算是朝廷南渡之后打的第一次胜仗,只可惜当时圣驾出海南下,而张循王又不能担负起责任来,白白浪费了这一次胜利啊。”
沈敏不由好奇的向洪遵请教起了高桥之战的经过,不一会史浚闻声而出,很快便加入了这场讨论。和洪遵相比,这位史衙内对这一战的经过显然更为详细。连金军驻营于何处,宋军和义兵分几路进攻都说的清清楚楚的。
沈敏不由对这位衙内有些刮目相看,不免向他询问道:“衙内如何对这件事如此清楚?难道当初你家中有人参与了这场作战吗?”
史浚颇为自豪的说道:“我叔父史木当日正是几路义军中的一位头领,可惜官军的统帅并无大志,小胜金军之后居然就弃军而走了,导致军心涣散难以为继,大好局面毁于一旦。叔父不得不返回乡里,带着家人和乡人逃亡昌国县去。叔父因此战先胜后败而郁郁寡欢,虽然之后返回明州重建了家园,不过因为这股不平之气郁结于心,正值壮年就积病去世了。”
看着史浚一副扼腕叹息的样子,看起来这位衙内倒是同自己的叔父关系很是不错。不过沈敏想起刚刚对方说高桥之战实败于统帅没有志向时,洪遵脸上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他不由拍着栏杆恍然大悟般的说道:“我看不是张循王没有大志,而是他不敢打下去了。试想官家都畏惧金军跑路了,他却打了个大胜仗出来,这不明摆着打官家的脸,证明他胆怯无能么…”
“就你聪明,你要把这份聪明用在读书上,也就不会连个论语都背不下来了。前面眼看就是大西坝了,你下去看看,我们究竟能不能在天黑之前过坝。”洪遵忙不迭的拦住了口无遮拦的沈敏,让他下去做事去了,史浚见状也知趣的告辞回去准备了。
所谓的大西坝其实类似于后世的橡皮坝,这是用来分隔高低河流的水位,以保证运河各段都能保有足够的水量用于航行的。大西坝的北面就是通往余姚的姚江,南面的坝下两岸有着数十艘船只等着越堰,拖船的绳以剖开的竹子编制而成,拖曳的动力则用水牛,小船用两头,大船则用水牛八头。
虽然拖船过堰看起来很壮观,但是4米多宽,20余米长,将近三米高的官船拖上斜坡的时候,还是相当危险的。站在岸上观看这一景象的沈敏就忍不住感慨道:“还是应该铺设铁路,只有铁路才能解决这样的不方便。”
“什么是铁路?”一个好奇的声音突然就在沈敏耳边响了起来,他不禁受到惊吓似的让到了一边,待他看清了身后说话的人后,方才有些无奈的说道:“原来是衙内,衙内不去陪着娘子,怎么跑到岸边来了。”
史浚毫不客气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笑了一声后说道:“想不到三郎胆子到不大,这也能被我吓到。眼下又没有外人,三郎就不必见外了,叫我一声兄长也可以的。
我父亲现在不过担个虚衔,你这衙内衙内的叫着,让我浑身不得劲,咱们还是放松一些说话吧。你刚刚说的那个什么铁路,真的比船只还要方便吗?铁路不会是用铁做的路吧?它到底是怎么个形状?为什么会比船只还要方便…”
沈敏这才发现,这位史浚史衙内还有着问题宝宝的潜力,他觉得自己穿越时要是能够带个小爱同学过来,现在就不用这么烦恼了。
不过他在怎么烦恼,此刻也不得不解决自己多嘴引来的麻烦了,他忙不迭的打断了对方滔滔不绝的发问,指着河中正在向坝上移动的船只说道:“衙内,哦,史兄可知道这船只刚刚在河面上行驶如此轻松,可为什么爬这斜坡却这么费力吗?”
史浚眼都没眨就脱口答道:“自然是因为河面是平的,这堤坝却是一个高坡,爬坡自然比平地上走吃力,这不是三岁小儿都知道的道理吗?三郎遮莫不是想要哄骗于我吧?”
“…”看着对方流露出怀疑的眼神,沈敏才发觉自己似乎做出了一个错误的比较,他只能摆着手说道:“我说的不是史兄理解的那个意思,好吧,我修改一下问题。同样大小的船只,为什么在河里用一队纤夫就能拉动,可若是在岸上就是加上数倍人也难以拉动呢?”
史浚这次总算思考了一会,方才回道:“应该是陆地再怎么平整,也比不上水面的平整,所以水中的船只容易拉动,而陆地上船只却不容易拉动。”
沈敏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手称赞道:“史兄果然聪慧,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船的底面并没有出现变化,而仅仅从水面换到地面就出现了这样的变化?如果我们把其他一切无谓的条件去掉的话,那么就等于是变成了这样一个问题,在同样的物体上施加一个相同方向的力,为什么在不同平面上的行动能力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史浚这次总算陷入了沉思中,口中念念有词的说道:“是啊,如果其他条件都相同的话,为什么在不同平面上,船只的前进能力就不同了呢?”
看到对方暂时顾及不到自己了,沈敏赶紧从他身边偷偷溜走,跑去寻找洪遵去了。很快他就在临河街道边的一座茶店里,看到了正安静的坐在店内喝着粗茶的洪遵。
沈敏快走了几步跑进了店内,还不忘对着门口柜台后的掌柜吩咐道:“来壶好茶,再弄,算了,你先下个45碗烂肉面,看见那边正在过坝的官船没有,一会给那些梢工、纤夫和守闸的军士送过去,不够的你再下就是了。顺便再弄一大桶热茶水过去,都记在我的账上。”
这位中年掌柜倒是立刻答应了下来,不过他很快就有些扭捏的说道:“这位小官人,本店是小本经营,这钱…”
沈敏停下了脚步向他问道:“多少钱?”
中年掌柜手忙脚乱的计算道:“烂肉面十文一碗,先来45碗就是450文;好茶一壶30文,这就是480文,茶水一桶…”
沈敏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银牌拍在了柜台上说道:“这是胡家金银铺铸造的半两牌,应该足够支付刚刚我叫的东西了吧?少了,你再来找我就是了。”
这名掌柜的手迅速扫过了柜台,把银牌拿在了自己手里,对着沈敏满面堆笑的说道:“够了,够了,小官人你自便,我这就去煮茶,烧面…”
当他跑到后厨门口时,忍不住把手中的银牌拿出来对着光线仔细端详了半天,还放在嘴里咬了咬,这才安心的招呼自家婆娘、伙计忙活起来。
坐在茶店一角的洪遵饶有趣味的看着沈敏的行动,直到他在自己面前坐下,倒了茶水牛饮了起来,方才摇着头叹息着说道:“风仪,注意风仪,三郎你现在是个读书人了,一举一动应当合乎礼法才对。”58xs8.com